A.D.1993.12.23。清晨。新竹。末日會
新竹天公壇,原稱金闕殿,座落在新竹城區的西北角,廟前中山街直通便是新竹市人潮聚集的城隍廟。雖是在鬧市之旁,天公壇四周平時並沒有太多人潮聚集,廟前廣場常常只有老人家拄著柺杖路過的身影。
根據新竹文獻通訊記載,天公壇創於乾隆年間,廟中以天公為主,兩旁兼奉三官大帝、福祿壽星、日月雷電風雨、五谷先帝、托塔天王、金吒、哪吒等神祗,是新竹歷史頗為悠久的廟宇。
十二月清晨,上帝把快入冬的冷清全數塗抹在天公壇廟前的廣場上。幾隻早起的麻雀在毫無人煙的廣場上靈活蹦跳著。一台福特轎車駛入廣場打破了這幅靜中帶動的畫面,一個身著格子襯衫和牛仔褲的青年走下車,整了整衣服,慢慢走向附近的一個小巷弄。
小巷弄中一個獨棟樓房的二樓大廳內。寬敞的大廳四角擺放著四尊一人身高、型態各異的神祇。大廳的中央則是一組真皮沙發和一張原木做的茶几。
廳內的採光極好,晨曦斜射進來使得廳內即使沒有開燈卻也不顯陰暗。
四個大約三十出頭,面容堅毅的男子坐在真皮沙發椅上一邊吃早餐一邊小聲的交談,似乎在商量些什麼。
這時候,一個大約二十一、二歲的年輕男子快步跑了上來,說道:「會長,一統教代理教主金景峻已經來到樓下。」
「嗯,就請他進來吧。」右首算來第二個男子神色冷淡的說道,看來他對金景峻並沒有很在乎。
過了一會,那個青年便帶著那個身著格子襯衫和牛仔褲的青年走上二樓來。這青年相貌俊朗,溫和有禮,一派斯文樣,沒想到既然便是一統教現在的代理教主,金景峻。
「徐大哥,秦二哥,駱三哥,田四哥好久不見,前兩年我忙於課業學習以致疏忽了禮數和教務,真是抱歉。」金景峻一踏上二樓便相當有禮貌的向那四人一一問安,十分有禮貌。
從金景峻問安的順序來看,那坐在沙發上的四人,從左首開始分別是,田四哥,秦二哥、徐大哥和駱三哥。
「呵呵,的確是好久不見,聽說你去年考上了第一志願,真是了不起啊!哈哈。」那田四哥大笑道,雖然最後他是以笑聲結尾,可是這笑聲怎麼聽都不像是真心的祝福,反而有點嘲諷的意味。
「這是僥倖啦!」金景峻微笑說道,似乎沒聽懂笑聲裡面的諷刺意味。
那徐大哥並沒有附和自己兄弟,卻也沒有為金景峻解圍,他只是維持一貫冷淡的態度問道:「教主有什麼任務要我們去做嗎?」
「是的,我父親希望四位護法做一件事情,就是將葉劍關的女兒擄過來。」金景峻說道。
「小事一樁,我早已經派人安排好了,今天晚上行動,順便一石二鳥。」那徐大哥語氣十分悠閒,看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只是不知道他口中所謂的一石二鳥之計是什麼。
金景峻臉上微露詫異之色,但隨即隱去,也淡淡微笑道:「難怪我父親常稱讚,風、虎、雲、龍四大護法,智慧超群,膽色過人。」
那徐大哥並不理會金景峻的稱讚,反而相當突兀的問道:「還有事嗎?」
這句話的意思相當明顯,便是要金景峻沒事就可以走人了。
金景峻愕然,遲疑道:「沒事……」
「那我們便不送了。」那徐大哥微笑道,臉上仍然是一派悠閒。
金景峻無奈之下只好向四人道別轉身下樓去了。
「大哥……」坐在那徐大哥身邊的駱三哥轉頭問道。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雖然金野遜是暗中協助我們建立末日會的人,但他只是看重我們的能力,豈是真心相待?我們最要緊的便是爭取到一統教教尊的認同和積極拓展末日會的勢力。金野遜本人狂妄無聊,雖有計謀卻城府不深,我所忌憚的是這個傢伙。」那徐大哥看著樓梯處淡淡的說道。
「金景峻?他有什麼值得擔心的嗎?只是個少不更事的小孩子罷了。」那田四哥輕蔑的說道。
「他的潛力很高……」
「所以大哥以無理的態度對待他,想看他的反應?」那駱三哥點了點頭道。
「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對了,晚上的任務打點好了嗎?這次派哪一天的天眾去?」那徐大哥點了點頭,接著便轉入另外的話題。
「派多聞天的天眾去。」那駱三哥回答道。
「喔,為何派他們去?」那田四哥似乎頗不以為然。
「很好,那就派他們去,這次任務雖然不是很難,但卻務必要達成。」那徐大哥點頭表示贊成。
那四人便是葉劍關和胡文傳心中頗為忌憚的末日會四位主要首腦,徐文風、秦虎、駱承雲、田日龍。
徐文風是末日會的會長,末日會在會長之外有三位副會長,便是由秦虎等三人擔任。四人同時也是末日會四天眾的領導者,分別擁有稱號,提多羅、毗琉璃、毗留博叉和毗沙門天。名稱雖然怪,卻內涵深意。
其實這四個稱號便是佛典中欲界六天之一的「四天王天」的統領者。
「四天王天」相傳分別在釋迦佛世界中心須彌山的東西南北面。須彌山東面的持國天,統領者是提多羅;南面的增長天,統領者是毗琉璃;西面的廣目天,統領者是毗留博叉;北面的多聞天,其首領也是最有名且有「軍神」稱號的毗沙門天。
徐文風將末日會一百零二位會員依照各自特性分成四部天眾,由自己和其他三位異姓兄弟各自以天長的身分統率,任務井然,紀律森嚴。
其中多聞天的天眾是末日會中戰鬥力最強的一群,本來是由徐文風親自訓練和統領,但這幾年會務漸漸擴張,徐文風被三位兄弟公推為會長後,多聞天便由駱承雲替他暫代領導。
「要派哪幾個去?」田日龍問道。
「我會親自帶尹子琦和石名輔過去。」駱承雲道。
「那另外一邊的事情安排好了嗎?」徐文風轉頭問秦虎道。
「一切安排妥當。」秦虎說完,徐文風點點頭,露出深刻的微笑。
A.D.1993.12.23。夜晚。新竹。吳洛其居處
駱承雲出發前早已經安排妥當雙頭進食的策略,他在兩三天前就派了末日會中專司跟監的「廣目天」天眾尾隨監視葉筱琳的行蹤。
根據那天眾的報告,駱承雲知道葉筱琳現在正在朋友家作客,而今晚葉劍關派去保護葉筱琳的手下只有十二個。
駱承雲故意將消息洩漏給天意盟的人,他知道天意盟裡面許多幫會都跟葉劍關有很深的樑子,這個消息一出去,必然會有大匹人馬趕去。
如此一來自己不但可以毫不費力的趁亂劫走葉筱琳還可以嫁禍給天意盟,挑起天意盟和天理會之間的正面衝突。
天意盟和天理會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只要兩方再次衝突,必然會一發不可收拾,如此末日會便可以坐收漁人之利。
駱承雲帶著「多聞天」的兩個手下來到線報中的地點,那是在經國路附近的一個小巷子內。他到達之時,天意盟山海會的瘋豹已經帶著手下將葉劍關派出保護葉筱琳的手下逼得步步後退,場面十分緊張。
駱承雲心中鄙夷的冷笑兩聲,暗想:「真是一群草包白痴。」
他也不浪費這製造好的時機,悄沒聲息的帶著兩個手下從已經安排好的鄰屋翻到葉筱琳所在屋子的三樓。
吳洛其家中,林靈軍靜靜的在吳洛其父親房間不知道在弄什麼東西,吳洛其也已經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葉筱琳則是又緊張又好笑的坐在客廳沙發上,雙手互握,看著好整以暇的吳洛其。
駱承雲緩步輕聲的走下樓梯來到二樓,看到眼前的景象他不禁一愣。這屋子二樓樓梯一下來便是餐廳,餐廳後面是個半開放式廚房,前面則是客廳,客廳沙發上坐著的女孩應該便是葉筱琳,但是看葉筱琳直盯著自己,表情緊張卻沒有驚叫出聲的樣子,顯然早已經知道自己三人的到來。
但最令駱承雲感到愕然的還不是葉筱琳的表情,而是那個站在葉筱琳身旁體型高大的人,之所以說人,而不說是男是女,實在是因為看不出來。這個人全身穿著雨衣,頭上戴著塑膠雨帽,手上戴著洗碗用的塑膠手套,腳上穿著雨鞋,全身上下包得亂七八糟、不堪入目,就像個瘋子一般。
「這是誰啊?全身包成這樣?以為自己是太空人嗎?」駱承雲心中暗自嘀咕著。
但是以駱承雲所受的訓練,這樣的情況並不能擾亂他的步伐,在他心中明確知道,今天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劫走葉筱琳,絕對不能夠因為旁生的枝節分散了注意力。
「動手。」他低聲喝令後便快速衝上前去,而那個雨衣怪人也衝了上來。
屋內空間其實不大,所以沒有幾步路三人就跟那雨衣怪客打在一塊了。交手沒有幾招,駱承雲心中的震駭卻成幾何倍數增加。自己這方不但有三人聯手的優勢,對方還穿著會限制行動的雨衣雨鞋,結果卻是雙方互持平手,三人根本衝不過這雨衣怪客的防守,更別提擄劫葉筱琳了。
「你是誰?」駱承雲低聲喝問。
「是你老師。」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接著一股黏膩刺鼻的激流衝著交戰中的眾人而來。
「這是什麼?」駱承雲和尹、石二人大吃一驚,急忙後退。
「三罐統一大豆沙拉油外加十公升95無鉛汽油。」那個清脆的聲音微笑道。
駱承雲和兩個手下現在就像是落湯雞一般進退不得的站在二樓樓梯之前,他從出道至今還沒碰過這麼詭異的狀況,不但自己的行蹤預先被發現,還遇到一個這麼能打的雨衣怪客,而現在滿身是油的尷尬更是令他腦袋一片混亂。
雨衣怪客已經迅速的脫下了沾滿汽油和沙拉油混合物的衣褲鞋襪,笑道:「我爸跟加油站A來的一桶汽油沒想到今天派上用場,不過也多虧你們輕手輕腳的慢慢走,否則我連穿雨衣都來不及。」
那雨衣怪客,想當然爾,就是吳洛其,而在一旁潑油的人便是林靈軍。
「天長,怎麼辦?」尹子琦低聲問道,顯然這個情況實在令人無奈。
「你們兩個全力擋住那男的,我繞過去抓住葉筱琳。」駱承雲低聲道。
駱承雲雖然低聲說話,可是吳洛其和林靈軍都可以勉強聽到說話內容,兩人對視一笑,並不動作,只是採取全面戒備的防守姿態。
駱承雲和手下再次展開身形疾撲而上,吳洛其退了兩步,將剛脫下的雨鞋向那兩個天眾丟出。這時候駱承雲突然在要撲往葉筱琳的途中來個大轉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來到林靈軍面前,原來他剛剛的說話是故意讓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聽見的,不然平常他們在執行任務時多是用暗語或是手勢溝通,怎麼可能說得這麼白話,讓對手可以聽見而有所防備。
駱承雲的打算是至少擒到一個人質,然後再圖謀後計。
林靈軍豎起食指和中指口中喃喃默念「離火神咒」,駱承雲的手將攻到林靈軍面前之時,突然看到林靈軍食中二指的指尖居然就像打火機一般冒出了小火焰,他知道自己現在滿身都是汽油,絕對不能碰到火焰,心下大駭,整個人趕緊收力煞車。
林靈軍看準了駱承雲煞車後前力已盡後力未生的空檔,右腳閃電踢出正中駱承雲的小腹。駱承雲沒料到情況會是如此演變,簡直是一連串的意外。
駱承雲自己也有一些特異能力,但是他又怎麼能料到一個模樣清秀可愛看來怯生生的少女不但會有特異功能而且腳力比起自己不遑多讓。駱承雲被林靈軍踢中後,整個人一陣暈眩,卻也趁勢往後滾了幾圈以防敵人的追擊。
好不容易,眼前的金星終於轉完,駱承雲深吸一口氣站起身。
「這位先生,你最好不要動,不然等下發生什麼意外,我可不管喔。」林靈軍用力的扛著一支十字弓說道。
駱承雲看著眼前那少女用力撐著手中巨大的十字弓對著自己,十字弓上的箭頭綁著點著火的布團,他嘆了口氣雙手一攤道:「有妳的。」
「我這邊也搞定了。」吳洛其拍拍雙手呵呵笑道。沙發旁,尹子琦和石名輔表情痛苦的倒在地上蜷曲著身體。
「你們到底是誰?」駱承雲嘆了口氣問道。
「這個問題應該是你們回答才對吧。」吳洛其冷冷的看著駱承雲說道。
一場奇怪的混戰之後,一切都歸於平靜。
吳洛其和林靈軍正努力用不知道哪裡找出來的粗麻繩合力將駱承雲五花大綁,至於葉筱琳則是好奇的蹲在那兩個「多聞天」的天眾身旁,用筷子戳著他們,看他們到底是怎樣,怎麼才各挨了吳洛其兩拳就沒再起來過了。
「請問貴姓?」林靈軍問道。
「哼!我既然敗了,又有什麼好說的。」
「唉唷!妳做什麼?」駱承雲低聲怒叫了一聲。
本來,就算鐵釘穿腳或是牙籤戳指甲都不能讓駱承雲這個比特種部隊還訓練有素的硬漢哼上一聲,可是他沒料到林靈軍會像媽媽打小孩一樣,用力的往自己腦袋K下去,他在意外之下,因為自尊心受損不禁發出抗議的低叫。當然,駱承雲不會知道這是林靈軍從降龍尊者那邊學來的「必殺技」。
「怎麼辦,他不肯說耶?」林靈軍略顯無奈的問道。
「我爸曾經說過,對硬漢絕對不能夠用強的,要用軟的。」吳洛其表情嚴肅的告誡林靈軍道。
「嗯,知道了。」林靈軍肅容點頭。
「喂喂喂,你們要做什麼?」駱承雲拼命扭動身驅試圖抵抗。
「你是硬漢,對吧?」林靈軍認真的問駱承雲道。
「對啊!他是硬漢。」吳洛其認真點頭,代替駱承雲回答道。手上動作絲毫不因說話而停下來。
「對硬漢不能用強的,對吧?」林靈軍認真的問道,但是臉上已經掩飾不住笑意。
「對啊!要用軟的。」吳洛其加緊動作認真回答道。
「媽的,你們脫我褲子衣服做什麼?」駱承雲整個人嚇得汗毛直立,不知道眼前這兩個變態高中生要做些什麼。
「我們不好意思用強的,只好用軟的,我看樓下這麼多人,如果我們把你褲子脫下來,然後將你用繩子從這邊吊下去給大家分享一下,不痛不癢,絕對是軟性手段。」林靈軍和吳洛其此時已經把駱承雲和他兩個手下都扛到三樓陽台上,而駱承雲的外褲和上衣也已經被扒下。
駱承雲的兩個手下兀自口吐白沫昏迷不醒,駱承雲心驚膽顫的看著眼前這兩個高中生,他腦中快速的交戰著,不知道要不要妥協,對這兩個變態有問必答。
他終於在吳洛其動手扯自己內褲之時完全崩潰,而此時的林靈軍正站在陽台矮牆邊高聲大喊:「下面的人聽著,大家先不要急著火拼,這邊有性感的裸體可以看喔!」
「性感裸體」顯然對那些血氣方剛的幫派兄弟有莫大的吸引力,正劍拔弩張的兩方人馬紛紛尋聲抬頭觀望,巷道中本來吵雜的氣氛在瞬間歸於平靜。
雖然只有不到十秒鐘的安靜,駱承雲已經可以想像樓下眾人引頸盼望的神情,他無法想像這些本來被自己安排來當戲偶的山海會眾看到自己全身赤裸的樣子。
「我說,我說,你不要再脫了,我叫駱承雲。」駱承雲用力的扭動身體低吼道。
「媽的,你還脫?」駱承雲用力滾出吳洛其雙手的荼毒。
「這位小姐,妳看來氣質出眾,豈可做這種下流之事?」駱承雲試圖用稱讚來說服林靈軍。
「喂,不要打啦!性感裸體來了!」林靈軍根本沒聽到駱承雲說話似的,俯身抓著綁在駱承雲身上的麻繩,將駱承雲整個人提了起來。
「好,我說,我是末日會『持國天』的天長駱承雲,這次是奉命來擄劫葉劍關女兒的。」駱承雲一口氣毫不停留的說完,就怕自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林靈軍舉過陽台矮牆,摔死事小,給人看見自己這副狼狽模樣,以後還需要混嗎?
「嗯,不錯不錯。吶,這你的褲子,穿上吧。」吳洛其和林靈軍笑著將駱承雲的外褲遞到他面前。
「我沒手,怎麼穿?總該把我的手給解開吧?」駱承雲愕然問道。
「嗯,不瞞您說,我這朋友只會脫人褲子不會幫人穿褲子,你要他繼續動手,那恐怕……」林靈軍臉上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自己來……」駱承雲迅速的做出了決定。
「現在剩下樓下那批人了。」林靈軍指著陽台外對吳洛其說道。
葉筱琳啼笑皆非的站在陽台門口,照理說有一堆流氓在底下standby,又有三個什麼「末日會」的神秘人物在陽台上,都準備對自己不利,自己應該很害怕才是,可是她卻感覺到十分安全,而且還想捧腹大笑一番。
「準備好了嗎?」吳洛其問道。
「我需要準備什麼嗎?」林靈軍疑惑的問。
「準備讓開給我過啊,傻子。」吳洛其抬起身邊的瓦斯桶笑道。
「喔……」林靈軍讓開一個大位置給吳洛其。
吳洛其走到陽台邊,大喊道:「會爆炸的瓦斯桶來了,不想死的就快讓開。」
說完,他把瓦斯桶扭開,手一送,整桶瓦斯就朝天意盟那群人激飛而去。天意盟眾人看到一個東西突然從天而降,又聽到有人高喊是會爆炸的瓦斯桶,大家登時亂成一團,互相推擠踐踏。吳洛其家前面的巷道雖然不小,但也不是太寬,七八十個人聚在一塊,本來就已經頗為擁擠,現在再加上彼此的推擠衝撞,瓦斯桶落地的同時,也一堆人跟著跌倒在地。
瓦斯桶落地並沒有爆炸,不過嘶嘶的漏氣聲讓原本擠成一團的眾人更加混亂。
葉劍關派來保護葉筱琳的那十二個人看到這場景,不禁面面相覷,卻也暗自欣喜,其中一人問道:「高大哥,要不要上?」
小高沉吟了數秒,低聲道:「擒賊先擒王,上。」
十一個人一齊點頭,跟著小高急速衝上前去。
天意盟這七八十人本來就只是烏合之眾,用來嚇唬人是沒什麼問題,但是現在自己陣腳大亂,哪裡還有餘暇可以應付小高等人的攻擊,許多人都紛紛後退,打算先溜到安全之處再做打算。
小高口哨一吹,分散的十一人突然都往帶頭的阿豹圍過去。本來小高他們這樣圍攻過來是以少對多,死路一條,但是在敵人亂成一團的空檔,阿豹和他身邊的五六個人居然變成了相對的少數,再加上素質不若天理會這十二個精英,沒兩分鐘,阿豹就被十二人手到擒來。
「叫你手下全都給我乖乖後退。」小高將刀抵在阿豹脖子上冷冷的喝令。
「退……退……快退。」阿豹緊張的大喊道。
「垃圾。」小高冷冷的看著阿豹,眼神露出了濃厚的殺意。
「高大哥,不要殺我……我馬上帶手下走。」那阿豹看著小高冷酷的眼神,不禁心膽俱裂。
「不要放他走。」一樓鐵門刷的一聲拉開,吳洛其快步走了出來道。
「一切等警察來再說。」林靈軍跟著走了出來,背後還用板車拖了三個軟趴趴的人。
板車上,駱承雲望著頭頂的黑夜,嘆了口氣,低聲道:「唉!我又怎麼能夠料到一個普通民宅不但有汽油、瓦斯桶,還有十字弓呢?」
站在板車旁的葉筱琳聽駱承雲懊悔的喃喃自語,心中也不禁好笑,低聲向林靈軍說道:「洛基學弟家中還真是應有盡有啊。」
「不,要不太正常的東西,他家裡面才會有。」林靈軍微笑道。
A.D.1993.12.24。凌晨。竹北。葉劍關居處
胡文傳坐在葉劍關對面看著葉劍關。
「怎麼樣……」葉劍關呵呵笑問。
「嗯……」胡文傳只嗯了一聲沒有說話,臉上卻不覺流露出佩服之情。
「我不是未卜先知,也不是料事如神。只是,如果他是吳銓和秦若星的兒子,又有小高在場,天意盟那些烏合之眾濟得什麼事,只是我沒料到末日會也牽涉其中。」
胡文傳微笑道:「葉先生你對吳銓的信心實在是……」
「不合邏輯嗎?哈哈,就像你對我的信心一樣,不是嗎?」葉劍關哈哈大笑道。
「你都不會擔心萬一吳洛其沒有他父親優秀,那小姐豈不是……就被天意盟那些人擄走了?」胡文傳還是感覺葉劍關的信心實在太誇張了。
「其實我這麼做另有用意啊!」葉劍關聽胡文傳這麼問,也點頭表示認同胡文傳的疑惑。
「嗯……別有用意?」胡文傳摸著下巴將前因後果都在腦袋中轉一遍,想要猜出葉劍關所說的用意是什麼。
「唉!如果不是為了筱琳,吳洛其和林靈軍會對天意盟那些人出手嗎?」葉劍關語帶無奈的問道。
「喔!葉先生的用意原來是這樣啊!」胡文傳恍然大悟道。
他終於明白,葉劍關之所以要冒著女兒被擄的風險坐視不理,便是要逼得吳洛其和林靈軍對天意盟那些人出手。江湖從來都是看不見的,胡文傳知道,林、吳兩人昨天晚上的出手就是他們踏入這場紛爭的第一步。
葉劍關一直希望能夠拉攏林靈軍和吳洛其,甚至希望能將他們培養成可以幫自己應付來日大戰的關鍵人物。但是他心中也知道,吳洛其能夠不去記得他當年跟金野遜聯手追殺吳銓和秦若星的仇恨就已經是難能可貴了,怎麼可能還來幫助自己?
這時候,葉劍關桌上電話的內線響起,葉劍關接了起來,點頭道:「好,讓曉宣上來。」
不一會,唐曉宣走了進來,向葉劍關拱手行禮說道:「小姐一切安好,我又多留了十五個兄弟給小高這才回來。」
「嗯,好,妳坐。」葉劍關點了點頭微笑道。
唐曉宣剛剛是奉葉劍關之命特地趕去支援的,雖然葉劍關說對吳洛其的能力十分信任,但葉筱琳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豈能真的坐視不理?所以他派唐曉宣帶著三十來個手下趕去支援,不過他也吩咐唐曉宣,不到最後關頭都不要現身,就看小高和吳洛其他們怎麼應付眼前的危機。
事實上這對一個父親來說已經是萬分冒險了,他吩咐唐曉宣,除非葉筱琳真的被擄走,不然絕對不能出手,可是葉筱琳一旦落入敵人之手,即使唐曉宣立刻挺身而出率眾搭救,難保在救援過程中不會發生什麼意外而危及到女兒的性命。
可是,葉劍關心中知道,自己實在別無選擇,如果在十六、七年前他就選擇放下,不耍權謀,接受失敗,那麼他或許可以安安穩穩的做個第二把交椅終老。但是現在不同了,葉劍關知道自己只要選擇放下,就得接受死亡的命運,這也是當初在爭奪幫主大位之時始料未及之事。
唐曉宣一坐下來便笑著向葉劍關匯報,葉劍關和胡文傳聽到吳洛其和林靈軍卻敵的過程也都不禁莞爾。
胡文傳微笑道:「他們果然還是小孩子,簡直像在玩遊戲一般。」
「對啊,這樣都能將末日會『持國天』天長駱承雲拿下,也算他們好運了。」唐曉宣說著也笑了出來。
「哈哈,那不是小孩子遊戲般的好運,你們不妨想想,如果你們跟這兩個小朋友一樣,既沒槍又沒後援,那你們該怎麼辦?」葉劍關似乎早知道唐、胡二人會有那樣的想法,所以帶著考驗的笑容問道。
胡文傳低頭思考著葉劍關的問題。
的確,這不是小說也不是電影,主角不會隨時有把槍在沙發底下,也不會聲色俱厲一下,敵人就乖乖招出自己的祖宗十八代。一個普通小百姓可能有十公升的汽油但是卻不可能有一把槍。
一個人穿著雨衣出去誘敵,一個人在旁邊潑汽油,這看來滑稽又小孩子氣的舉動其實很實用。
出己方之一人誘敵將對方三人都限制在一個固定範圍內,另外一人只要將整桶汽油都往那邊潑,連瞄準都不用。本來如果以堂堂正正的姿態對敵,對方有防備之下,就算兩個吳洛其都不可能一次將油潑到駱承雲三人身上,但以奇襲便收宏效。
當然,重點是吳洛其的身手和一開始便拿定主意採取守勢。因為攻擊要比防守強上數倍才會發生功效,這不管是在個人對戰或是兩軍對壘都是一樣的道理,而吳洛其顯然對這道理非常了解。
「兵者,詭道也,要攻其不備,出其不意。」葉劍關呵呵笑道。
「嗯……」胡文傳點點頭,他不得不承認,如果自己處在那個情況恐怕會跟大部分人一樣,直接硬拼了。
「葉先生……所以……他們把瓦斯桶丟下來便是要製造混亂,讓小高他們可以趁亂取勝?」唐曉宣有點不敢置信的問道。
葉劍關點頭道:「就像打排球一樣,必須有人托球給攻擊手,不是嗎?就我來說,我知道你們和小高或許沒辦法製造敵之可勝,但是只要敵人出現混亂可勝之機,你們肯定會運用的十分恰當。」
「如果他們真是如葉先生你所講的,未免太……他們才十六七歲啊!更何況他們又怎麼能夠確定自己做的球小高一定會知道該殺往何方?」唐曉宣低聲道,對於葉劍關所說,她還是難以置信。
「所以還需要觀察幾次。不過,舉重若輕,談笑卻敵,臨陣應變,所向披靡,這就是吳銓在我心中永遠不敗的印象,哈哈!」葉劍關大笑道。
胡文傳笑道:「看來,他兒子的確有他的遺傳,而且,還有個跟自己不相伯仲的搭檔。」
「沒錯……真的是不錯的搭檔,就像昔日的我和吳銓……不,更勝我和吳銓,因為他們應該都不會像我一樣,利慾薰心,出賣朋友。」葉劍關本來興奮的臉上因為往事顯現出難掩的感慨。
胡文傳和唐曉宣兩人對看了一眼,知道葉劍關又想起為了爭奪幫主之位和吳銓敵對的往事。
之後,兩人跟葉劍關報告完各自掌管的幫務後便告辭離去,房間中只剩下葉劍關一個人獨自看著天花板發呆。
發呆了許久,葉劍關的腦袋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真的好累,哪時候才可以有一次真正的休息呢?」
A.D.1993.12.25。夜晚。新竹。末日會本部
「你說那個高中生可以和你打成平手?」田日龍滿臉懷疑的看著剛被保釋回來的駱承雲。
「不是,是他未盡全力的情況下就能和我加上兩個天眾聯手打成平手。」駱承雲的臉上露出掩飾不住的沮喪。
「你前天不是帶尹子琦和石名輔去?他倆在『多聞天』天眾中戰力起碼有前十吧!」田日龍看來完全不相信駱承雲所說的話。
「真的很抱歉!」駱承雲沒回答田日龍的問話,只是淡淡的說了聲抱歉。
「不需要抱歉,只需要振作。功夫再練就有了,可是鬥志一旦失去卻是練不回來的。」徐文風並不苛責駱承雲,只是以堅定的語氣安慰他。
「嗯……他才高中,就算是大哥你……」駱承雲講到一半就打住,但是他要說的意思大家都了解,駱承雲認為即使是徐文風都不一定能夠打敗吳洛其,而更令駱承雲擔憂的是,吳洛其才高中而已。
「哈哈,他就算再會打又如何?我們還有許多他不會的。」田日龍不屑的冷笑道。
「你這麼說沒錯,不過我那天同時看到了另外一個女孩子,她在我面前施展了『離火神咒』。」駱承雲淡淡的說道。
徐文風三人聽到駱承雲這麼說都頗感驚訝,『離火神咒』雖然看起來簡單,但光是閃出一星火花,就需要許多年的苦練和過人的天賦,一個高中年紀的女孩卻有這樣的功力,怎麼不令三人訝異。
駱承雲沉吟道:「這兩個人如果站在葉劍關那邊,恐怕……」
徐文風點點頭,說道:「阿虎,你明天派人去查查三弟口中所說的那兩個高中生是什麼底細來歷。」
「就算是很強又怎麼樣?我們風虎雲龍有怕過任何人嗎?」田日龍對駱承雲如此長敵人志氣的態度頗不以為然。
「凡事謹慎一點,三弟親眼所見,判斷自然比我們都還正確。」秦虎制止田日龍繼續說下去。
「我也是這樣看,靈能力和高強的武術都不會是勝負的關鍵,勝敗只決定在態度。」徐文風靠著椅子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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