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5日 星期四

天醫傳奇回憶篇 二—故事開始

 

一九九三年八月二十二日。夜晚。新竹東大路旁的某座豪宅。

一間二十坪左右的房間裡面,兩個年輕男子相對而坐,房間的陳設是走現代化路線,相當具有科技的美感。

特別訂做的床長寬各七尺,銀白的床墊蓬鬆有彈性,讓人看到就會想要背靠著床舒服的倒下去。褐色的L型書桌,一邊擺著線條俐落的檯燈,一邊則是放著一台最新型的電腦,雖然螢幕是17吋的CRT,但是由於桌面相當寬廣,仍然有許多空間不至讓使用者產生不舒服的擁擠感。

書桌底下和四週鋪墊著一張相當大的地毯,舒服柔軟的動物色調讓人有種溫暖的感覺,房間兩面牆壁上鑲嵌著活動式的書櫃,書櫃裡面擺著琳瑯滿目的書籍,顯見這個房間的主人有著不凡的學問。



「冠軍,我實在吞忍不下這口氣!」一個身高中等但是面貌還算不錯的年輕男孩語氣不悅的說。

「唉!這沒辦法,按照心理學的角度去看,瓊瓊現在是另類的叛逆,我們越不喜歡她做的事情,她越要去做,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她心裡一定認為堅持喜歡林靈軍那個垃圾便可以證明自己愛情的浪漫。」說話的青年,身材高壯、面目英俊,如果說他是少女殺手,絕對不為過。

這兩個男孩子,一個叫做沈冠軍,一個叫做王志成。

光看他們所處的房間便知道他們的家境不可小覷。

王志成的父親,王政聲,是教育部的次長,現在雖已經退休,卻還在科學園區的某科技公司擔任管理顧問。母親袁惠香則是日光基金會的理事長。他稟承著優秀的血統和良好的教育環境,從小就是人見人誇的資優生,現在就讀於新竹市第一志願高中的數理性向班。

王志成的厲害之處還不止於此,他國中二年級就拿下全國棋藝競賽亞軍,高二就通過跆拳道二段的檢定,可以說是文武兼備的明日之星。

但是,他卻有相當深的困擾,因為他喜歡的女孩子喜歡上一個完全無法與自己相比的普通人。

沈冠軍和王志成從國中開始就認識,王志成喜歡的女孩子便是沈冠軍的妹妹,沈瓊儀。

本來,這應該是一段王子與公主般美麗的戀愛,可是卻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傢伙橫加攔阻。

那個人,名字叫做林靈軍。

「我真搞不懂瓊儀心裡在想什麼?她們那天居然在大庭廣眾下堂而皇之牽手!那個林靈軍真是太不要臉了,他憑什麼可以牽瓊儀的手?」王志成想到那天林靈軍帶著自己心愛的瓊儀離開麥當勞後,不知道又幹了什麼過份的事,心中就像被蟲咬般的難受。

在王志成的心裡實在很難理解,從小就可愛聰敏的瓊儀怎麼會喜歡林靈軍。

沈家在新竹地區可以說是由來已久的望族,從沈瓊儀的曾祖父時代就是新竹地區數一數二的有錢人,沈瓊儀的父親,沈恩登,年輕時從事紡織業,在台灣經濟剛起飛的那些年賺了許多錢,現在從紡織業退休後便組織了一間投資顧問公司,專門從事高科技產業的投資。

這些年,台灣因為電子產業的興起和成熟,讓沈恩登又賺了不少錢,他常跟兒女說:「做人最重要的是眼光,會不會賺錢不是靠運氣,而是靠堅強的實力。」

「我不是沒人喜歡啊,在喜歡瓊儀之前,我可是隨便就有兩三個女朋友的!」王志成語氣相當的委屈。

「你跟我說也沒用啊,不過你不需要太擔心啦,我爸也很討厭瓊瓊跟林靈軍交往,他說朋友不妨多交,但是男女朋友的選擇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智慧,他希望瓊瓊不要喪失理智。」沈冠軍笑道。

「說真的,林靈軍和他的那些同伴都很噁爛,不單是流氓還很做作,瓊儀卻像傻子似的看不出來,我真擔心哪一天她會吃虧。」王志成憂心忡忡的說,他一想到瓊儀會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跑去和林靈軍花前月下的親熱,他的心就莫名的憤怒起來。

「不行,冠軍,你得幫我想個辦法,我實在不能再忍受林靈軍那個小子了。」王志成大聲說。

「再沒有多久就是我祖父的生日,這是個好機會。」沈冠軍笑道。

「好機會?」王志成不解的看著沈冠軍。

「讓林靈軍了解他跟我們之間的差距,絕對不是一點小聰明就可以補足的。我爸常說,人的聰明只是一小部分,見識和智慧才是分別一個人高下的標準,林靈軍和他那個天天膩在一起搞Gay的死黨吳洛其說穿了只是憑點小聰明才考上新竹高中。你想,他們以前天天在後段班混了這麼久,突然讓他們考上第一志願,他們心裡當然覺得自己很厲害,所以才會這麼厚臉皮的以為自己可以跟瓊瓊來往。」沈冠軍冷笑著向王志成分析道。

「沒錯,井底之蛙的信心讓林靈軍以為自己跟瓊儀非常匹配,我呸!」王志成不屑的說。

「我等下跟老爸說,要他邀請林靈軍來參加我祖父的生日會,到時候我們一群人好好較量一下,讓林靈軍和吳洛其在生日會上丟臉丟到盡,看他們還敢不敢妄自尊大的跟瓊儀當朋友?」沈冠軍冷峻的笑容無疑是相當迷人的。

「可是,如果林靈軍即使受了挫折還是很不要臉的要跟瓊瓊在一起呢?」王志成擔心的問。

「我祖父的生日會會有多少親戚朋友去?他的表現一定會讓我祖父和所有親戚嗤之以鼻的,到時候就算林靈軍還敢厚著臉皮來貼瓊瓊,以我們家族在新竹的力量,你說會怎麼樣?」沈冠軍想到得意處不覺微笑。

「對,就這麼說定了,那邀約之事就看你囉。」志成想到林靈軍將在生日會上處處被自己比下去的窘態,心中就有掩不住的狂喜。

 

一九九三年八月二十四日。夜晚。新竹東大路。

夜晚的東大路上,某段高架快速道路工地正如火如荼的施工著。

距離施工處不遠,一個沒有施工的高架快速道路工地下,兩個年輕人相對而立,正是林靈軍和吳洛其。

「你想要知道自己變得多厲害?」吳洛其微笑看著林靈軍。

「嗯,是啊!」林靈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你也蠻看得起我,居然拿我當作標準。」吳洛其揶揄著。

「我以前擋不了你一拳,現在我應該可以跟你過幾招了吧。」林靈軍笑著擺開架式。

「嗯,那就不說廢話啦!來吧!」吳洛其馬步微蹲看著林靈軍。

「……」

「……」

「……你不攻過來嗎?」吳洛其疑惑的看著林靈軍。

「這個嘛!……我看你先出招好了。」林靈軍不好意思說自己對吳洛其的身手有先天的畏懼,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先出手。

「好,那小心囉。」吳洛其點了點頭,一個箭步便衝到林靈軍身前,左拳閃出,對準林靈軍的胸口打去。

林靈軍後退一步,兩手合併擋了這一拳,身子並不停留,一踏步便閃到吳洛其右邊以免遭到吳洛其的連環進攻。

「閃得好!」吳洛其大喝一聲,一個側踢便往林靈軍的右腳踹去。

林靈軍一手抵在吳洛其右腳不當力處卸開這一腳來勢,一個轉身藉著迴旋之力右手便往吳洛其的臉上打去,吳洛其見來勢猛烈也小小吃了一驚,低頭閃過這一擊後,吳洛其稍微拉開自己和林靈軍之間的距離,以便重新組織攻勢。

就這樣,兩人在工地裡面來來往往過了五十多招,最後,吳洛其看準林靈軍卸力之時的瑕疵順勢直上,右手拳頭輕輕的凝在林靈軍的鼻樑前不到一公分的距離。

「呃,我輸了,而且輸得還蠻慘的,你沒用全力的禮讓我,我還只能跟你對打五十二招。」林靈軍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笑道。

「真令我意外,你居然變得這麼強,我必須用上六成的力量還不能在五十招以內打敗你,穿越時空一趟,你變了不少啊!」吳洛其笑道。

「我也覺得有賺到!」林靈軍和吳洛其並肩走出工地往經國路的方向去。

 

一九九三年八月二十五日。夜晚。新竹監獄。

黑夜的監獄中,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孩子站在天窗旁邊看著外邊暗沉的天空。同一個房間裡面還有另外一個男子,這男子躺在床上轉頭望著同伴。

「小劉,還在想你馬子啊?」那躺在床上的男子嘆了口氣說。

「嗯……」那個被稱做小劉的男子並不回答,只是嗯了一聲。

「放心啦,有林靈軍在!」

「嗯……」小劉還是呆呆的望著窗外。

「葉先生說我們只要四五年便可以出獄了,想到就爽。小劉,你出去之後打算做什麼?」那個男子見小劉還在發呆,只好轉移話題。

「去找月珣……還有……回家。神經,你呢?」小劉茫然的回答。

「我?」神經被反問回來,不禁也呆了。

「我……可能就跟著葉先生做事吧!」神經不確定的回答道。

四年,還很久,許多事情都會改變。

 

一九九三年八月二十五日。夜晚。新竹市光華街。

新竹市光華街上的一棟公寓裡面,一個美麗的中年婦女從廚房中探頭出來。

「靈軍,你怎麼回家來了?」那中年婦女名叫林郁靈,是林靈軍的老媽,叫她中年婦女實在相當不適合,因為她看來只有三十出頭。

「呃,這個嘛!」這個問題問得林靈軍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怎麼會有媽媽問兒子,「怎麼回家來了」這種尷尬的問題?

「洛基現在心情一定很不好,你應該多陪陪他才是啊!」林郁靈說完又鑽進廚房。

「諾,拿去!」林郁靈拿出一大包用塑膠袋裝著的東西塞給林靈軍後又鑽進廚房去。

「媽,你幹嘛給我台灣啤酒?」林靈軍站在廚房外面大聲喊道。

「反正還沒開學,洛基心情不好要喝酒的話就陪他喝一點吧。」林郁靈在廚房中一邊做著家事一邊大聲的解釋,這理由讓站在飯廳的林靈軍滿臉斜線。

吳洛其家,林靈軍背著背包拿著一大袋啤酒苦笑的看著吳洛其。

「我被趕出來了,麻煩你收留一下吧!」林靈軍晃了晃手中的啤酒。

「被趕出來?」吳洛其頗感意外的說。

「據我媽的猜測,你現在應該心情相當不好,她准許我陪你借酒澆愁!」林靈軍苦笑說。

「嗯,你媽……還真是體貼入微啊!」吳洛其將林靈軍手中的那袋啤酒接過後塞進冰箱。

「那我們接下來要做啥?」林靈軍問道。

「都兩點半了,該睡覺了!我爸的房間還不錯,給你睡吧。」吳洛其指了指客廳右邊的房間說。

「好吧!那晚安了!」林靈軍拿著背包進到吳洛其老爸的房間,倒頭便睡。

這個房間的主人在五天前翹家了,是的,這雖然很詭異,但的確發生了,而更詭異的是,吳洛其的老爸還帶了個女神翹家。

是女神,真正的女神,一個女性的土地神,這個土地神在世為人的身分,是吳洛其的老媽。

世事之離奇,又更甚於此的嗎?

老媽死後成為土地,然後跟老爸一起翹家,這樣的小孩將來如果不是飛黃騰達的大人物,那真枉費了上天的精心安排啊!

一九九三年八月三十日。清晨。沈家。

 

「瓊瓊,我並不贊成妳跟那個叫林靈軍的少年來往這麼密切。」一個大約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一邊吃著早餐一邊嚴肅的說。

他叫做沈恩登,飯桌兩旁坐著的是他的兒子和女兒,沈冠軍和沈瓊儀。

「爸……靈軍和我是……好朋友……。」沈瓊儀一邊心虛的解釋,一邊低頭努力吃著自己的早餐,希望可以趕緊吃完脫離苦海。

「妳老爸是什麼樣的人物,我會看不出來妳的心思嗎?」沈恩登好整以暇的翻閱著報紙。

「爸,你又不了解靈軍,他是很特別的人。」瓊儀見無法閃避,只好明白的說,其實這樣的場景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每次提到自己和林靈軍來往,家裡的氣氛就會低到冰點。

「妳就是太天真,才會被那種小流氓騙。」沈冠軍忍不住出聲說。

「他不是小流氓……」沈瓊儀聲調轉高。

「他會打架,他的朋友也會打架,而且除了那個吳洛其,他交的朋友都是些下三濫,不是木工便是黑道份子。」沈冠軍冷笑著說,不知道為何,他每次提到林靈軍,心中就會有股無名的怒火,不挖苦個幾句就感到全身不舒服。

「哼!打架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的。更何況,我被下了血魔印之後,都是靈軍的那些朋友陪著我到處求救,最後也是靈軍幫我解決這個難關的。」沈瓊儀不甘示弱的回嘴。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爸爸留在維也納為妳找尋線索都是找假的嗎?妳看妳自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前妳會跟我們這樣沒大沒小的嗎?」沈冠軍怒道。

「以前你們也不會阻止我交朋友啊!」沈瓊儀一步不讓的瞪視著沈冠軍。

「好了,不要吵了,才早上就為了一個外人搞得亂七八糟?」沈恩登不耐煩的說。

他一說話,沈瓊儀和沈冠軍兩人都安靜了下來,因為沈恩登的威嚴深厚,家裡面所有的人都相當怕他,除了他自己的父親外,就連親生兄弟見到他也是退讓三分,十足的霸主氣勢。

「瓊瓊,妳哥是為妳好,但是我也知道妳不服氣。不過,人本來就有等級之分,除非妳能證明林靈軍夠優秀,不然我是不會答應妳與他來往的。」沈恩登一貫冷調色系的語氣給人十足的壓迫感。

「他可以考上新竹高中就已經很優秀了。」瓊儀低聲說。

「新竹高中?一年有九百多個人可以考上新竹高中,我要的優秀是萬中挑一的奇才,不然我怎麼放心把女兒交給他。」沈恩登微笑道。

「我……沒有…我們只是好朋友。」沈瓊儀始終不敢在父親面前承認自己跟林靈軍的關係,因為這樣只會讓父親管自己管得更緊,而自己也就更不容易見到林靈軍。

「好啦,不要辯駁,我做事業可以所向無敵,眼光還會看錯嗎?」沈恩登摸了摸女兒的頭笑道。

「這次阿公的生日會上把林靈軍找來,如果阿公看得上眼,我就承認林靈軍還是個可造之材,不然以後妳就不用想再偷跑出去跟他見面。」沈恩登說完就走出飯廳,留下了心下著急的沈瓊儀和在一旁暗自竊喜的沈冠軍。

沈瓊儀知道自己的祖父是出了名的難搞和勢利,他在表面上看來雖是個慈善家,現在在日本享有盛名的三個台灣棋手都是由祖父出資贊助,才得以順利到日本開創職業圍棋士的生涯,另外一個在美國就讀哈佛大學的十四歲小男孩也是如此。但是,祖父私下早就不知道說過多少次,自己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出手幫人,他只幫助他認為值得幫助的人。

所謂的「值得」,便是要萬中挑一的優秀。

在瓊儀心中,當然認為林靈軍相當特別,問題是他特別的地方跟祖父、父親欣賞的並沒有交集。

就像一個優異的物理學家寫起小說來可能連倒貼都沒人要買,這不能就此否定這個物理學家,但是,瓊儀知道,林靈軍在祖父和父親定義的優秀裡面,絕對不可能超過自己的哥哥和王志成。

她面對著母親準備的豐盛早餐卻毫無食慾,草草吃了一些就回自己房間去了。

「筱星,妳過來一下好不好啊,我好煩喔!」瓊儀一到自己房間便撥電話給廖筱星。

「喔,那妳等我一下,我剛剛才起床。」廖筱星相當無辜的打著喝欠。

廖筱星是沈瓊儀的好友之一,她的哥哥廖震還是沈瓊儀小時候欣賞的對象,不過小孩子本來就是這樣,感情天真卻不深刻,經過一段時間沒有相見後,兩人已經是相當單純的兄妹感情了。

而廖筱星因為頭腦單純,毫無心機,所以讓瓊儀放心跟她傾吐,雖然廖筱星每次都無法幫上什麼忙,但是,說出來總比悶在心裡好受多了。

 

瓊儀的房間內,兩個小女孩一邊喝著花果茶一邊努力的討論著現在複雜的情況。其實大半時候是瓊儀在幫廖筱星解釋自己的困境,廖筱星只是睜著大眼睛,一邊喝瓊儀媽媽準備的薰衣草蘋果茶一邊吃幕斯蛋糕。

「妳爺爺這麼難搞嗎?他會出考題考靈軍嗎?」廖筱星問道。

「當然啦,我爺爺會各種棋類、橋牌、麻將……」瓊儀苦惱的說。

「打麻將?這樣不是壞榜樣嗎?我媽媽說會打麻將的小孩是壞孩子。」廖筱星的腦袋似乎少了條線般,居然討論起不太相關的話題,而且很顯然的,她媽媽的乖寶寶教育相當成功,居然把中國四大國粹之一的麻將歸類成壞小孩遊戲。

「這不重要啦,我爺爺還會騎馬、射擊、柔道、書法、國畫…」瓊儀滔滔不絕的說著。

「那妳爺爺有什麼不會的啊?」廖筱星聽得相當入神,似乎被瓊儀阿公的博學多聞給吸引到了。

「我也不知道他有什麼不會,音樂藝術他很行,又是個成功的商人……唉唷,這不是重點啦,重點是這下子死定了,靈軍一定通不過我爺爺的考驗的。」瓊儀的臉始終維持著悲觀的狀態。

「這倒是,啊!靈軍好像很會急救,上次劉莉齡在麥當勞昏倒,他不但說的頭頭是道還把劉莉齡救醒了,妳可以跟妳爺爺說,靈軍以後會當醫生,當醫生應該很有前途吧。」廖筱星一拍雙手,似乎在為自己的機智喝采。

「我爺爺身體一向很硬朗,所以他都把醫生當作跟管家的階級差不多。雖然他也很尊重醫生,但是靈軍會的好像是中醫,現在中醫在台灣沒什麼地位,也不是主流……」瓊儀說著低下頭去,心裡暗暗怨恨自己出生在這種奇怪的家庭,她常會羨慕廖筱星,廖筱星的爸媽比起自己的父親開明多了。

「中醫也不錯啊!」廖筱星不解的看著瓊儀。

「妳不知道,我爺爺常說,許多中醫生不過是一種有意的或無意的騙子。」瓊儀嘟起嘴巴說。

「哇!好有文學氣息的評論。」廖筱星的白目應該可以讓她被炸回冥王星去了吧。

「這是民國初年的文學家魯迅說的啦!」瓊儀看著廖筱星那副稱讚萬分的眼神,不禁好氣又好笑。

「喔!所以,妳爺爺比較信任西醫?」廖筱星問道。

「我們的家庭醫生都是西醫啊,再來就是營養師,我爺爺說自己只在小時候看過中醫……唉!怎麼說到這裡了,妳看我們講著講著都離題了。」瓊儀苦笑著拿起精緻的小杯子,輕輕啜了一口花茶。

「啊!靈軍還蠻會做漢堡的!這也算是一項絕技吧!」廖筱星突然像想到大事般興奮的說。

「我告訴妳,我的特技之一就是悶死白痴。」瓊儀笑著將床頭的大白熊布偶拿起來,將廖筱星整個人壓在床上,要廖筱星為自己的白痴付出代價。

其實,賣漢堡當然是一項絕技,不然為什麼麥當勞可以稱霸全球速食業?可惜,許多人不這麼覺得。

「好啦,好啦,我開始認真了。」廖筱星將白熊搶在手上笑著討饒。

「妳有辦法?」瓊儀的眼睛頓時發亮。

「離妳爺爺的生日會還有一個月,我們抓靈軍來特訓一番,這樣起碼不會太難看。」

「也對啦,那妳趕緊去跟靈軍商量一下,我被我爸和我哥盯得好死,一個星期只能見到靈軍一兩次。」

「沒問題,妳可別忘記了,我也拿過新竹市兒童組的圍棋冠軍和書法比賽佳作。」廖筱星得意的搖晃著身體,像個可愛的小企鵝。

「可惜我沒辦法一直跟在靈軍身邊,不然可以幫他做更多訓練。」瓊儀無奈的說。

「這訓練的事情就包在我和我哥身上,我哥比起志成哥更令妳祖父滿意,對吧!」廖筱星笑嘻嘻的說。

「多謝妳啦,下次妳生日我一定給妳一個大驚喜。」瓊儀感激的合掌感謝廖筱星,終於,在萬般險阻中看到了自己和林靈軍愛情的一絲希望。

一九九三年八月三十日。下午。北大路上。

 

麥當勞裡面,廖筱星和林靈軍坐在兩對面,大眼瞪著大眼。

「什麼集訓?」林靈軍滿臉問號的看著廖筱星。

「唉!我剛剛說了這麼多你怎麼還不懂啊,你比我更笨耶!」看來廖筱星不止一次被人罵笨,所以現在逮到機會趕緊把皇冠戴在林靈軍頭上。

「妳剛剛明明都在跟我分析周星馳的電影哪裡好看!」林靈軍無奈的看著廖筱星。

「嗯……在分析周星馳的電影之後,我有跟你說要你來我家集訓,然後去參加瓊儀祖父的生日宴會。」廖筱星理直氣壯的說。

「為什麼我要去集訓?為什麼我要去參加瓊儀祖父的生日宴會?」林靈軍不解的問。

如果沈瓊儀看到現在這個場面,一定會在下次廖筱星的生日宴會上給她個真正的驚喜,一千噸的黃色炸藥。

「總之,就是到我家來集訓才可以去參加瓊儀祖父的生日宴會。」廖筱星理所當然的說。

「那我不去妳家集訓可以嗎?要集訓什麼啊?」林靈軍懷疑廖筱星小時候可能有得過腦膜炎之類的疾病,所以傻得有點離譜。

「我要教你下圍棋和書法,我哥則是要教你射箭,至於我媽和瓊儀則是要教你鋼琴,你看多好啊!」廖筱星得意洋洋的說出自己的安排。

「聽起來是很好,但是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必須到你家去集訓,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要去參加瓊儀祖父的生日宴會,更不知道為何要去生日宴會必須先到你家去集訓?」林靈軍苦惱的看著眼前這個天真活潑卻不常帶著大腦出門的小女孩。

「事情是這樣,因為瓊儀的家人對你和瓊儀交往並不認同,瓊儀的父親說,只要你在瓊儀祖父生日會那天去給瓊儀祖父祝壽並且得到老人家的賞識,那就不再阻止你和瓊儀的交往。但是瓊儀的祖父眼高於頂,他能夠賞識的人才,必須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所以為了讓你能夠順利過關,我們決定為你惡補。」相當有條理的話,一聽就知道不是出自於廖筱星之口,說話的正是廖筱星的哥哥,廖震。正所謂知妹莫若兄,他怕自己的妹妹夾纏不清搞砸事情,所以只得隨後跟來。

「……」林靈軍看了看廖震又看了看廖筱星,搖了搖頭。

「怎麼了?」廖筱星疑惑的問。

「我看你們兩個的智商平均大約是120。」林靈軍苦笑道。

「我算算…135加上117,然後除以二,不對,我和我哥的智商平均是126。」廖筱星相當認真的說。

「小姐,我還以為你哥的智商是180,而妳只有60,這麼簡單的事情,妳居然花了四十多分鐘的時間還講不清楚,我真是甘拜下風。」林靈軍站起身微笑道。

「什麼嘛!我也有117啊,而且我還得過新竹市兒童組的圍棋冠軍耶!」廖筱星不服氣的說。

「好啦,沒事啦,開個玩笑。那我先走了!」林靈軍知道廖筱星等會認真的跟自己討論起智商高低這檔事,說不定一個小時又沒了,趕緊笑著賠禮,然後向廖震二人道別離去。

「喂,不到一個月了,你應該很著急,現在就跟我們回家去啊?」廖筱星從後面追下樓去。

「今天很累,改天吧!」林靈軍揮手向二人道別後,騎上腳踏車悠然遠去。

 

一九九三年九月一日。晚上。新竹市東區。

新竹市東區一個八層樓的公寓裡面,已經十一點還是燈火通明,吳洛其、林靈軍、廖震、沈瓊儀和廖筱星五個少年相當嚴肅的坐在桌前,凝視著彼此,就像一場大戰即將開打。

「要用心,知道嗎?」廖筱星坐在吳洛其身後監視著戰局。

「有必要這麼認真嗎?」吳洛其微微苦笑。

「沒錯,為了靈軍和瓊儀的愛情,我們要力拼到底。」廖筱星相當慷慨激昂,真不知道她是吃錯藥還是沒吃藥。

「好吧,那開始了。」吳洛其拿起手中的骰子啪拉拉的丟在桌上。

「好,現在三個骰子總共十二點,所以洛基是東位。」廖筱星說。

「接著洛基要再擲一次骰子。」

「喔,還要再擲一次啊!」吳洛其拿起骰子又丟了一次。

「又是十二點。」吳洛其數了一下骰子說。

「那現在由你開始取牌」廖筱星說。

「唉!你們這些小孩子真麻煩耶,沒事學打什麼麻將?我說瓊儀,妳們家怎麼奇怪啊,交個男朋友還要先學會打麻將?」廖震的媽媽拿出削好的水果擺在客廳茶几上。

「對呀,真是奇怪,一般人都覺得會打麻將不好,怎麼你們家反而要拿打麻將來當考試?」吳洛其疑惑的拿著麻將牌。

「唉!下午打完工到現在沒停過,我已經學了橋牌和圍棋,現在還得學打麻將!我想睡覺!」林靈軍的臉已經皺成了超級大苦瓜。

「我爺爺說打麻將可以看出一個人的記憶力和推理能力,是一種相當好的智力訓練,他也常說,都是那些沒大腦的人把麻將給污辱了,天天只會窮賭濫賭,毫無技巧和智慧可言。」瓊儀無奈的說。

「是這樣嗎?你爺爺的思考邏輯真是與眾不同,難道那個王志成打麻將也打得很厲害?」吳洛其也無奈著笑了笑。

「志成哥不會打麻將。」廖筱星笑著說。

「他不會打,為什麼我還要學?」林靈軍疑惑的問。

「阿唷,這你就不懂了,就是他不懂你才要學啊!你想想看圍棋、橋牌你都剛學,武術、射箭、書法還有學問都不可能比志成哥好,你也不會做投資,比什麼你都是輸,當然要找幾個你可能會贏的好好專攻一下囉!」廖筱星頭頭是道的分析著,邊說還邊搖晃著手上那本剛買來的麻將入門。

在廖筱星說話的同時,瓊儀和廖震臉上都露出了尷尬的表情,深怕林靈軍被那番不重聽的「老實話」給刺傷了。

林靈軍點頭微笑,心中也不免對廖筱星和瓊儀的用心良苦感到一絲絲感激,不過在他看來,廖筱星真的有點笨,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剛剛那番話相當傷人的自尊?

不過這對他來說其實不太重要,所以他也就繼續打起精神好好的學會如何打麻將。

好險最近林靈軍都住在吳洛其家,即使晚回家也不會被父母責罵,而瓊儀則是跟家人說要到廖筱星家玩幾天,所以才可以到了晚上十一二點還在亂搞。

五人都不會麻將,所以四個人上桌親自演練,而廖筱星就負責在旁邊按照剛買的麻將入門現場即時教學。

打到十二點半,才輪到南風作莊,廖筱星已經趴在廖震的背上打起瞌睡。

「我看今天先到這邊吧,大家早點睡養好精神,這一個月靈軍要學的東西還多的很呢!」廖震看到大家都昏昏欲睡,只得提議結束。

「好啊!就這樣決定了,那明天打完工再來吧。」林靈軍和吳洛其跟大家說再見後便趕緊逃之夭夭了。

回家路上,吳洛其笑著對林靈軍說:「你快要擠進上流社會了耶!」

「唉!別鬧了,我根本不想學這些東西。」林靈軍嘆了口氣說。

「我知道你不想學,其實沒有一個人會想學,這根本是一種妥協和屈辱罷了。談個戀愛交個朋友居然有這麼多的條件和階級,真不懂瓊儀的家人是怎麼想的。」吳洛其臉上浮起一絲不屑。

「其實說到屈辱,我倒是能夠釋懷,只是不想花這麼多時間學一些我不需要的東西,而且想到要學這些東西是為了要給人打分數就更加興趣缺缺。」林靈軍苦笑著說。

「那你還這麼配合,看來你對瓊儀也是很喜歡囉?」吳洛其問道。

「我看瓊儀這麼期待我配合,反正我也沒有別的事情,就順著她吧。」林靈軍說到這邊似乎還沒說完,但卻停頓了下來。

「怎麼了?」

「人生是很奇妙的,瓊儀父親設下的這些考驗,其實最後考驗到的不是我,而是瓊儀。」林靈軍微笑著說。

「哈哈,沒錯!」吳洛其大笑,因為他知道林靈軍說的考驗是什麼。

「那你覺得……瓊儀能通得過考驗嗎?」吳洛其遲疑了一會問道。

「這很難說,通不過考驗不代表什麼,只是說我和她緣分就到此為止;相反的,通過了這個考驗,也不代表什麼啊,人生的考驗又豈止如此!」

林靈軍知道,相比起自己要惡補圍棋、橋牌、書法甚至鋼琴等才藝,瓊儀要面對的考驗更加艱辛和巨大。自己有瓊儀找了廖筱星和廖震來幫忙,但是,瓊儀的考驗卻是必須她自己單獨面對,真的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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