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20日 星期五

天醫傳奇回憶篇 十八—步步進逼

A.D.1994.03.24。夜晚。林靈軍家中

客廳內,林郁靈和黃大軍默默坐在沙發上,林靈軍站在旁邊看著父母。

良久,黃大軍終於開口道:「今天我離職了。」

「為什麼?」林靈軍的心如吊鉛錘,他知道父親是個盡職有耐心的人,從年輕到現在對上司的交代可以稱得上是火裡火裡來,水裡水裡去,今天會主動離職絕對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故。

「唉!」黃大軍嘆了口氣之後並不說話,只是閉上眼睛緩緩倒在沙發上。

「他們公司換了總經理,這個總經理要你爸爸再去維修一些要爬幾十公尺高才能到的機台,以前你爸年輕時這工作他還可以,可是現在他都已經五十出頭了,不要說爬上去之後遇到狂風暴雨,現在你爸光是爬上那幾十公尺高的地方就夠要他的老命了!」林郁靈語帶氣憤的說道。

「那怎麼會要爸去做呢?這太誇張了吧?」林靈軍訝異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新任的總經理對我似乎很有意見,才來幾個星期我就被他整慘了,我前幾天鼓起勇氣去跟經理商量,希望他可以考慮到我的年紀和資歷,不過,總經理卻說,好的員工不該挑工作,如果我要挑工作那就得好好思考自己是不是個米蟲,後來我本來想撐下去,沒想到今天又把我原來的工作調換成去維修工廠高塔上的機台,我爭議不過,只好考慮申請提前退休。」

「這……太過分了……應該可以告他吧?」林靈軍問道。

「怎麼告呢?算了,我再找找看其他工作吧。」黃大軍嘆了口氣道。

「那……」林靈軍本來想問父親找的到工作嗎,可是又怕這樣問會加重父親的壓力,說了一個字便默然不語了。

「沒關係啦,爸爸一定可以找得到工作的,你先回房間去睡覺吧。」林郁靈笑著站起來摸摸林靈軍的頭,將他推進房間去。

房間內,林靈軍躺在床上抱著小熊枕頭,湘兒跟他躺在一起,膩聲道:「靈軍,跟我同床興奮嗎?」

「好冷喔!」林靈軍面無表情的說道。

「你去死啦,我看你這麼憂愁才特地犧牲色相逗你開心的耶!」湘兒嘟著嘴道。

「不要吵,我在聽我爸和我媽說話。」林靈軍把手放在嘴唇邊,示意要湘兒噤聲。

「喔。」湘兒看林靈軍表情鄭重也不敢再開玩笑,答應一聲後便靜靜的躺在床上。


「大軍,不要太擔心,以前再困難我們還是度過了,對吧!」林郁靈溫言安慰道。

「找工作恐怕不是三天兩天,我怕的是一兩個月都還沒找到工作,那貸款不知道怎麼辦?還有靈軍和他姐姐的學雜費……」黃大軍語音凝重的說道。

「還好靈軍還在讀高中又有打工……姐姐那邊和貸款倒是比較……如果真的不行就先跟大哥二哥他們借一下好了。」林郁靈道。

「妳大哥二哥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啊!」黃大軍嘆了口氣道。

「大軍,不要嘆氣啦,你還記得以前嗎?」

「我知道……或許我當初不該鼓起勇氣將妳搶過來……」

「哼!你後悔娶我啦!」林郁靈不悅的口氣一聽就知道是在撒嬌。

「我不後悔……只是抱歉……」

「二十年前你有不拿四百萬的氣魄,現在只不過是再找個工作有什麼難嗎?更何況自從給秦醫生治療之後我的身體也好了很多,我們都去工作還怕賺不夠錢嗎?」

「嗯……我從來沒擔心過自己,只是對妳感到抱歉。」黃大軍苦笑道。

「覺得抱歉就唱綠島小夜曲給我聽吧……」林郁靈微笑道。

「你爸媽真恩愛。」湘兒聽著黃大軍唱的綠島小夜曲,心中不由得痴了。

「睡吧。」林靈軍不知道該說什麼,轉身將棉被蓋住全身,在軟軟的棉被中睡去。


A.D.1994.04.9。夜晚。經國路公園

「你爸爸找到工作了嗎?」吳洛其問道。

「找到了。」林靈軍點頭回答。

「怎麼了?看你臉色不太好。」吳洛其問道。

「他找到的是學校警衛的工作,唉!」林靈軍嘆氣道。

「怎麼會?他之前好歹也是個工廠的副廠長啊!」吳洛其驚訝的問道。

「不知道為何同質性的公司都不肯錄用他,如果他要到完全新的技術領域工作,又已經五十多歲了,年紀大反應不如年輕人,所以最後只有到學校做警衛。」林靈軍搖了搖頭道。

「你擔心你爸爸自尊心受損?」

吳洛其知道林靈軍絕對不會因為父親的職業而感到丟臉,相對的,以他的善解人意,最令林靈軍擔心的應該是父親心情和身體吧。

「嗯……真是搞不懂,以我爸的技術,根本不可能找不到工作啊!難道上天真是如此喜歡捉弄人?」林靈軍相當不解的抱怨道。

一個渾厚的聲音朗朗說道:「呵呵,你想知道為何你爸技術精湛卻找不到工作嗎?」

「葉劍關……是你……?……真有什麼特殊原因讓我爸找不到工作?」林靈軍略感訝異的轉過身看著緩步行來的葉劍關。

「有……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是你爸爸,哈哈哈。」葉劍關哈哈大笑道。

「什麼?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林靈軍愕然不已,完全無法理解這是哪一門子的邏輯。

「我查過了,你爸公司新換的總經理名字叫做邢偉南,他跟王振聲是知交好友。」葉劍關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著林靈軍。

「王振聲……又是哪位啊?……這……該不會是王志成的老爸吧?」林靈軍大吃一驚問道。

「不是,王振聲是王志成的親叔叔。」葉劍關在公園的椅子上坐下,笑容也漸漸收斂,因為他看到林靈軍眼睛的顏色又變了。

「你不需要生氣,更嚴厲的說,是沒資格生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靈軍,你難道是白痴嗎?你的前世是誰?為何可以憑空擁有許多修道人夢寐以求的能力?你難道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像個平凡人一樣無災無難的長大?」葉劍關冷冷的看著林靈軍,語氣中帶著長久以來因氣憤累積而成的挖苦。

「哼!」林靈軍不置可否的冷哼一聲,但是眼中的血紅色果然淡了下來。

「不管靈軍怎麼樣,要做什麼選擇都是他的自由,任何評論從你這個處心積慮想借用他能力的人嘴巴說出來都蠻可笑的。」吳洛其冷笑道。

葉劍關聽到吳洛其的冷語並不生氣,只是輕嘆一口氣,道:「的確……不過我想你們不是蠢人,就算你們不想要幫助我,也得改一下對人生的態度,這個絕對是我真心的建議。」

「改變人生的態度?」林靈軍略感疑惑的看著葉劍關問道。

葉劍關臉色嚴肅的回答道:「沒錯,你現在要徹底的覺悟,既然身有奇術就不可能置身風波之外,就算不要捲入紛爭也應該比一般人更加努力的生活著,這樣才可以保護自己周圍的人。」

「努力生活?我們一直很努力生活……」吳洛其不解的看著葉劍關。

「你們知道現在經濟的趨勢嗎?下一波明星產業是什麼?政治社會的變化你們了解嗎?」葉劍關一口氣問出三個問題,問得兩人張口結舌回答不出。

「醫術和武力可以保護你們自己,可是只有通曉經濟社會的資訊變化才可以建立屬於自己的堡壘,連帶保護自己週遭的人。你們好好想想吧。」葉劍關說完便起身離開。

葉劍關緩步走到停在路旁的BMW旁邊,停了好一會,轉身道:「吳洛其……其實……我對你很抱歉,但更重要的是,我寧可把一切都還給你父親或是你,也不願意讓天理會輕易的給一統教拿走。」

葉劍關說完之後並不等吳洛其回應便逕自上車了。

吳洛其望著車子漸漸遠去,問道:「你覺得呢?」

「他說的話也不無道理。」林靈軍嘆了口氣道。

本來應該是天真無邪的青春年少,卻顯得困阻重重,林靈軍沒料到向自己湧來的暗潮竟是如此淵深不可測度,如漩渦無底,又有如大海無邊,一個還沒了結一個又已經襲來。

吳洛其對林靈軍也無言安慰,如果是動手打人,那對他來說真是比吃飯還簡單,可是就像葉劍關所說的,武力頂多是保護自己,要可以在實質生活上保護到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不擁有特定的資源如人脈或是金錢是不可能的,而要擁有這些,絕對不是打打架,耍耍嘴皮就可以的。

漫步良久之後,吳洛其側頭問道:「其實,我們很遜,對吧?」

林靈軍苦笑道:「好像是。」

林靈軍在今天晚上,再度檢視自己。的確,自己在擁有了一些特殊能力和遭遇之後,並沒有很全面性的去思考,為何大自然界數千萬生命,自己可以與眾不同,如果,命運只是要自己冷眼旁觀,實在不必給予自己這麼多的能力和磨練。

「銳利的冷眼和不死的熱血聽起來很酷,可是真正做起來好辛苦。」林靈軍嘆氣道。

「葉劍關那番話的出發點雖然是想要說服我們幫助他,卻也是不可否定的事實,你的前世是織田信長,而一統教的教尊是明智光秀,既然是這樣,一統教自然視你為仇敵,更何況你擁有通靈的能力。」吳洛其道。

「所以,你認為王志成利用關係為難我爸爸也是因為一統教的唆使?」林靈軍問道。

「他們可能是要利用王志成來打壓為難你吧!」吳洛其聳聳肩,並不是很確定的說道。

「不管其中的曲折如何都不重要啊!重要的是,這類的事情可能還有下次,所以我們要有多一點保護自己和朋友的能力。」吳洛其笑道。

林靈軍點了點頭。

A.D.1994.04.10。下午。清大成功湖畔

林靈軍坐在成功湖邊發愣,他大腿上放著一本「經濟學概論」,腳旁擺著一本「股市入門」,不過他已經持續著無意識狀態很久了。從吳洛其離開去操場跑步之後,他就呆呆看著湖面,然後不自覺的拿起地上小石子往湖裡頭扔去。

春天過了不到一半,四周空氣仍是一片清涼,徐徐而來的風,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中鑽入他的體內。

這時候,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打亂了林靈軍的呆滯。

「妳……妳好……」一個看來大概大二大三的男孩子靦腆的站在林靈軍身後向她打招呼。

「你是?」林靈軍愕然回頭看著那男孩子。

「我……我……妳……」那男孩子又我又妳了半天。

林靈軍看到那男孩子身後不遠處有另外三個男孩子站在一起滿臉賊笑的看著這邊,那三人顯然是這個男孩子的同學。

眼前的狀況林靈軍不是第一次遇到,他猜這些男孩子大概又把自己當成女孩了吧。但是他也不能先說什麼,只好眼睛定定的望著那因為緊張而頻吃螺絲的男孩子。

「我想……要妳的寢室……電話……!」那男孩子實在太緊張了,連應該先問名字和自我介紹都跳過了,他大概以為林靈軍也是T大的學生吧,所以就直接開口要宿舍寢室的電話了。

不遠處的那三個男學生聽到這個男孩的問話都捧腹大笑,那三人中其中一個低聲笑道:「看吧,我就說會這樣!」

「哈哈,小毛就是這樣啦!你看他臉紅的跟猴子屁股一樣。」三人中的另外一個也跟著笑道。

那個被稱做小毛的男孩就這樣臉紅脖子粗的站在林靈軍面前,竟是不再言語了。

林靈軍好氣又好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他心道:「洛基這死人偏偏又不在,真是……」

「沒事……我……我回去了。」小毛動作僵硬的轉過身,三步併作兩步回到同學身邊,他那三位同學又是一陣暴笑。

「小毛,要鼓起勇氣。」

「能不能脫離處男就看這次了。」

「這個妹很正耶,大概是全校最正的妹了。」

那三個同學不斷在旁邊鼓勵著那叫小毛的男孩子。

「我們回去啦!」小毛不理會同學的嘻鬧拼命往男生宿舍的方向快步疾走而去。

林靈軍看著四人遠去的身影,心中不禁有點羨幕。看到那四個大學生就想到以前和狗腿他們無憂打鬧的日子。

「還不到兩年的時間,我的生活完全變了樣!」林靈軍苦笑自語著。

葉劍關昨天的一番話在林靈軍心中留下了很大的震撼,他不斷反覆的思考著。許多人都以為如果擁有了前世的記憶,便會知道今生的目的。

他一開始也是這麼想,滿以為就算撿回信長的回憶不能幫助自己知道一切,但是只要拿回了天醫的記憶,一切就可以畫下圓滿的句點。

可是他發現自己錯得太膚淺。

原來,前世記憶並不是今生的指引,更簡單的說,前世記憶跟今生其實沒有任何關係。如果一個前世是醫生的人今生就是要做醫生,如果一個屠夫下輩子還是得當屠夫,那前世今生的連結就像是中古歐洲的封建制度一樣,帝王的子孫永遠是帝王,奴隸也一直無法翻身。

這不是輪迴的真諦,只是人類無知思考的呈現。

林靈軍承認,自己在取回前世記憶後的確有種今生盡在我手的先知感,他一直認為自己便是要像秦醫生一樣,立志當個好醫生,拒絕任何誘惑和享樂,苦修行善,直至功德圓滿。

不過現在看來,那不過是自己的執念罷了。

如果人的一生真有事先安排好的劇本,那自己這一生的劇本顯然不只是當個好醫生而已。

又或者說,在當個好醫生之前,命運特地為自己安排了一些訓練。

不管真相是如何,林靈軍知道自己還是太過天真,或者說自己被包圍在自己身邊的氛圍所迷惑了。

自己前陣子就像是一個把自己關在七層佛塔中修行的和尚,以為自己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從第一層佛塔慢慢爬到第七層,也因為對前途早有定見,所以很主動的排斥了其他事情,陷入了被動和無知的陷阱中。

也因此,擁有前世記憶這件事,很諷刺的,不但沒有讓林靈軍無所不知,反而因為心有執見,而讓他處處被自己所限制住。

想到這邊,林靈軍豁地站起,他看著湖中偶然躍出的游魚露出了微笑。

「是我解錯了大自然界的真諦,佛法沒有先知,也不需要先知,以為自己知道的時候,便是被自己迷惑的開始。」林靈軍伸了個大懶腰,胸中一片清涼快意。

「喂,你在傻笑啥啊?」吳洛其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林靈軍身邊。

「跑完啦!」林靈軍並不回頭,只是叉腰看著湖面波光粼粼。

「跑完啦!還幫你帶了個禮物回來。」吳洛其笑道。

「這麼好啊……」林靈軍微笑轉身,卻呆在當場。

「瓊儀!」林靈軍相當意外的看著身後兩個女孩,一個是廖筱星,一個便是沈瓊儀。

「靈軍……好久不見……」瓊儀也相當生澀的回應道。

本來是男女朋友的兩人竟因為時空的分隔而顯得猶如初見。

成功湖中有個小涼亭,T大的學生都管這涼亭叫做湖心亭,吳洛其坐在涼亭中的長椅上看著湖面發呆。

「喂,別發呆了,說點話啦!」廖筱星無聊的推了吳洛其一把。

「嗯……要說什麼?」吳洛其搔搔頭,滿臉為難之色。

「你看到我這樣可愛的女孩子都不會想搭訕聊天嗎?」廖筱星滿臉委屈之色問道。

「不會……」吳洛其回答的倒很爽快。

廖筱星全身俯跪雙手撐地,幽幽的說道:「你……給我再說一次!」

「……」

廖筱星等了五分鐘,吳洛其都沒有回應,她只好轉過身看看狀況。

只見吳洛其繼續對著湖面發呆,似乎沒有聽到自己在說什麼,她沒好氣的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佯怒道:「竟然不理我,我把你踹進湖裡面去。」

廖筱星說著一腳輕踹在吳洛其屁股上。

吳洛其正想著昨晚葉劍關的話出神,忽然感到身後有微風破空聲,知道有人在背後偷襲,轉身一讓,伸手借力一推,卻見到廖筱星滿臉驚訝的從自己身邊往湖裡面飛去。

她大概驚訝到了一個水準,竟然連喊叫都沒發出就噗通一聲摔進成功湖裡面去了。

「救命啊!我不會游泳啦!吳洛其你這傢伙要謀財害命啊!我死不瞑目,晚上一定會化成厲鬼找你算帳的!……咕咕……」廖筱星落水之後才發出殺豬似的大喊,雙手在水面亂撐想要掙扎出水面。

「不用這麼誇張吧?」吳洛其低聲自語,接著噗通一聲便躍入成功湖裡面去了。

林靈軍和沈瓊儀坐在成功湖邊的鐵椅上正重新培養久違的感情培養到三成,卻聽見遠處傳來廖筱星殺豬般的叫聲,兩人吃了一驚,站起身往湖心亭看去,只見吳洛其以漂亮的曲線躍入湖面。

「怎麼了?快過去看看。」沈瓊儀擔心的拉著林靈軍跑向湖心亭。

廖筱星從小都是旱鴨子,不過她一向都不在意這件事情,因為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莫名其妙的掉入水裡面。三月的水溫還很冷冽,廖筱星一掉入湖中就差點被自己給嚇昏了,只是胡言亂語的亂喊,就在驚慌中,一個堅實有力的手臂托住自己身體,吳洛其低聲安慰道:「沒事的,放輕鬆就可以回到岸上了。」

廖筱星只記得自己哭道:「吳洛其,你這個死人頭,我絕對不放你干休!」

然後她就昏過去了。

「她怎麼了?」林靈軍看著被吳洛其拖上岸的廖筱星問道。

「只是被嗆到又太緊張,所以才會昏過去吧!」吳洛其將廖筱星輕輕擺放在地上,讓她吐出腹中清水和穢物。

林靈軍上前幫廖筱星把了把脈,感覺她的脈象沉穩有力,雖然略顯急促,但應該是沒什麼大礙。

「她怎麼掉下水的啊?」沈瓊儀蹲在廖筱星身邊擔心的問道。

「放心啦,她沒事的。」林靈軍拍拍沈瓊儀的肩膀微笑道。

「我剛剛正在發呆,她不知道為何忽然踹我一腳,我下意識卸力閃開,她就摔下湖去了。」吳洛其無奈的搖頭道。

「你有帶多的衣服嗎?春天風還蠻涼,她現在身上都濕掉等下吹風恐怕會著涼。」林靈軍問道。

沈瓊儀和吳洛其都搖頭道:「我沒有多的衣服。」

廖筱星和吳洛其全身都已經溼透,實在不適合在戶外遊蕩吹風,廖筱星只好打電話回家通知媽媽來接她。

四人到了廖家後,廖筱星和吳洛其先去盥洗,廖筱星的母親拿了一套廖震的外衣給吳洛其換穿後便在客廳跟林靈軍及沈瓊儀聊天。

「你們最近還好嗎?妳爸爸還有阻止妳和靈軍交往嗎?」廖媽媽關心的問道。

「有……」瓊儀點頭回答道。

「真是傷腦筋,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廖媽媽嘆了口氣說道。

「我媽媽說……如果……或許……靈軍能考上醫學系或是電機系,我爸爸就會對他有所改觀吧!」沈瓊儀看了林靈軍一眼低下頭去,似乎對自己家中給予林靈軍的壓力感到很抱歉。

「喔,那就很有希望啊,靈軍,加油囉!」廖媽媽聽到沈瓊儀這麼說,高興的鼓勵林靈軍道。

林靈軍苦笑了一下,之前瓊儀在T大時就跟他說過,因為他爸爸認為未來十五年會是電機資訊產業的天下,所以未來的幾年電機資訊類科系的分數必然水漲船高。至於醫學系那就不必說了,在台灣,醫學系就是優等生和有錢人的另外一個代名詞,所以只要自己能考上這兩種科系的前三志願,他父親必然會對他刮目相看,而他們的愛情自然可以步上比較順利的軌道。

他其實也很願意考上醫學系或是電機系,只是像瓊儀父親這樣的老丈人,他實在不願意與之多相處就是了。

三人又拉拉雜雜的談了好一會,吳洛其終於盥洗好走了出來,他向三人打了個招呼後便坐在林靈軍身邊。

過了沒多久,廖筱星也洗好出來,她一到客廳就可憐兮兮的對母親說:「媽,妳看,妳女兒好可憐,被這傢伙弄得差點死掉耶!」

吳洛其聽廖筱星這麼說,只好點頭說抱歉。

廖筱星的媽媽沒好氣的笑道:「是妳自己沒事去踹人,怎麼能怪洛基呢?」

「我不管啦,媽妳要為我伸張正義。」廖筱星撒嬌道。

「好啦,好啦,反正妳也要學游泳,就叫洛基免費教妳游泳教到會,這樣可以了吧?」廖媽媽微笑道。

「啊……這……」廖筱星還在思考這樣子算不算是懲罰之時,廖媽媽已經開口問道:「洛基,我這個笨女兒就麻煩你了,好嗎?」

吳洛其抓抓頭,他有點不想答應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拒絕,旁邊的沈瓊儀推了一下吳洛其笑道:「洛基,你就答應吧,這樣我藉口要跟筱星一起學游泳,就可以常看到靈軍了。」

廖媽媽拍手笑道:「耶,對啊,這真是個一石二鳥的好方法耶!」

吳洛其看到沈瓊儀眼中的期待也只好點頭答應了。

廖筱星兀自不懂的問母親道:「這樣子真的有教訓到這個殺人未遂的傢伙嗎?」

A.D.1994.04.13。夜晚。林靈軍家中

「媽,爸怎麼還沒回來啊?」林靈軍一邊扒飯一邊問道,他這幾天的心情都很沉重,所以天天都回家吃飯。

「我也不知道,今天不是他值班啊?」林郁靈皺眉看了看牆上的月曆。

林靈軍的心緒難定,放下碗筷,走到窗戶邊向下看去。

街燈盞盞漂流出炫目浮光,忽然間,他聞到一絲血腥味,眼前一暈,身旁好幾個不良少年呵呵冷笑著,他轉頭看去,幻影瞬間滅去,在餘光中,林靈軍依稀認出剛剛場景是在文化中心後面,他不敢多想,轉頭對湘兒道:「我現在要去文化中心那邊,你幫我去找洛基。」

說完,他穿上布鞋便飛奔下樓。

林郁靈見兒子忽然開門下樓,飛奔而去,在後面驚訝的問道:「靈軍,你要到哪裡去啊?」

「文化中心。」林靈軍的回音在公寓樓梯間迴蕩著。

文化中心後跟北大路接鄰的小馬路上。

一個吊而啷噹的年輕人右手甩著一根棒球棒,嘴巴嚼著口香糖,囂張的笑道:「老傢伙,你撞到了我耶,好痛喔!」

「是你自己來撞我的,我已經閃兩次了。」黃大軍看著眼前這一群年輕人,心裡只覺得莫名其妙。

「喔,那是我的錯囉?」那年輕人怒氣勃發的笑道。

「你們應該是故意的,對吧?」黃大軍牽著機車退了幾步,臉上滿是戒心。

「你說我是故意被你撞的?哈哈,老傢伙,你嫌命長啊!」那年輕人大力揮動手上的棒球棒說道。

「我們一起去警察局。」黃大軍知道眼前這群年輕人是分明要為難自己,這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上警察局,所以他一邊說一邊將機車轉向。

「靠!」站在黃大軍身後的年輕人起腳便往黃大軍屁股上踹去。

黃大軍完全沒料到這些年輕人會如此無法無天,說打就打,被踹之後站立不穩,俯跌在地,接著背脊一陣劇痛,一眾年輕人掄起手中的木棒往他身上便敲,他只得死命護住頭顱縮成一團。

「打死這老傢伙……」一群年輕人像瘋子一般狠打,似乎不知道這裡是個法治國家。

黃大軍苦忍著閃避,可是他被一群人團團圍住,根本沒有出路。

「大家用點力,用點力,快點……」那帶頭的年輕人臉上露出殘忍得意的笑容吼道。

他拼命朝黃大軍護頭的雙手打去,分明就是要打到黃大軍的手受不了放下來,好讓他可以直接打頭。那年輕人見打了六七棒都沒有效,深吸一口氣,木棒高高舉起,照準了黃大軍的肘關節就是一棒。

果然,一聲清脆的喀啦聲,黃大軍的手軟軟垂下,那年輕人大喜之下,猛力又是一棒。

他手還沒揮下,就感覺屁股之後一陣大力襲來,整個身體竟是用飛的橫移出馬路。年輕人的腦筋還沒有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人就砰的一聲摔在北大路上,他看著迎面而來煞車不及的車子大聲驚呼,接著只感到一陣劇動擦過自己的身體,便沒有意識了。

「大哥!」幾個年輕人看到車子輾過自己的朋友都齊聲大叫。

「爸,你怎麼樣了。」一個少年焦急的踢開眾人扶起軟倒的黃大軍,這少年當然是林靈軍。

林靈軍又氣又急,但也不敢跟這些不良少年開打,畢竟,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想辦法救父親的命。

發生車禍後,人潮迅速聚集,那幾個年輕人尷尬的站在當場,不知道該不該落跑,那個帶頭的年輕人被一台小貨車從胸前輾過去,當場斃命,煞車不及的貨車司機被嚇得六神無主,恍惚的走下車查看狀況。

林靈軍喊道:「快叫救護車啊!快叫救護車!」

那幾個年輕人低聲互相詢問:「現在怎麼辦?要不要閃人?老大怎麼辦?」

圍觀的路人也紛紛低聲議論。

「這是怎麼回事?」

「你看那幾個年輕人吊兒啷當,還拿著棍棒……」

「那個中年人的頭上身上都是血耶!」

「你們這些么壽死小孩,居然這樣打人?欺負一個老人家和一個小女孩?」

「那中年人應該是小女孩的爸爸吧?小女孩好可憐喔!」

「那小女孩在幹嘛!」

「在弄什麼?接骨嗎?」

「在做急救吧,這小孩子的健康教育和軍訓一定學的很好。」

「女生會上軍訓嗎?」

「嗯……」

林靈軍檢查了一下父親的傷勢,除了胸背和四肢淤血之外,最嚴重的就是肱骨屈曲型骨折,他深吸一口氣,兩手放在父親的上臂,想要用記憶中的手法幫父親的肱骨接回正確位置。

黃大軍早就痛得暈了過去,林靈軍兩手冷汗直冒的作勢欲動,可是每次剛要使力便又放棄,連續了三次,始終無法真正出手。
街上因為發生事故,聚集了越來越多人潮,但林靈軍的耳朵裡面卻是一片寂靜,雜亂的念頭往復盤旋:「該不該動手?動手失敗了怎麼辦?還是等救護車來好了?」

路人這時候已經將林靈軍父子和那幾個不良少年團團圍在當中,圍觀眾人中幾個血氣方剛的男子看到林靈軍「珠淚盈眶」的楚楚可憐,都對那幾個不良少年心生不滿,髒話自然是滿天亂飛。

就在一片紛亂聲中,吳洛其和林靈軍的母親匆匆趕到,林郁靈看到老公昏迷不醒的躺在兒子懷裡,嚇得趕緊擠到林靈軍身邊,問道:「你爸爸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爸爸被他們打傷了,肱骨骨折和胸背受傷淤血,好險沒有傷到頭顱和內臟。」林靈軍恨恨看了那些不良少年一眼說道。

「叫救護車了嗎?」林郁靈緊張的問道。

林靈軍尚未回答,旁邊熱心報訊的路人就已經說道:「太太,妳放心啦,我們已經報警叫救護車了,大概再兩三分鐘救護車就會到了。」

「為什麼你爸會跟這些人打起來?」林郁靈問道。

「我不知道,我趕到的時候就看到這些人圍著爸在打了,爸拼命的用手護頭,那傢伙就拼命朝爸的手猛打,看他的態度根本就是要致爸於死地嘛!」林靈軍越說越氣,雖然這個可惡的傢伙現在已經倒在地上成為一具死屍,但是想到自己趕到之時,他那囂張和拼命的態度,就很想再上去補踹兩腳。

林靈軍才剛說完,眾人就大聲起鬨,問道:「你們到底為什麼要圍毆這個先生啊?看人家好欺負啊?」

那幾個年輕人被罵得畏畏縮縮,其中一個小聲的說道:「因為他的車撞到我們了……」

「撞到哪裡?」吳洛其上前大聲問道。

「撞到……」那個年輕人遲疑著,看來他正在快速搜尋著正確答案。

「就算真的撞到你們也不需要圍毆吧?」旁邊的路人紛紛叫囂著。

那幾個年輕人沒料到在夜半無人的路上逞兇會鬧成這個樣子,只好默默無語的圍在一起,眼神完全不敢跟眾人有所交集。

終於,救護車和警車都到了,林靈軍等人跟著醫療人員上了救護車,那些年輕人則是在眾人的指點下被警察車給帶走。

喧囂的街道,在一瞬間又恢復到原來的寧靜,只留下路面上的斑斑血跡當做一晚弔詭的紀念。

A.D.1994.04.13。夜晚。新竹醫院

急診室內,醫生仔細檢查著黃大軍的傷勢,林靈軍、林郁靈、吳洛其、降龍尊者和湘兒都站在病床簾幕外焦急的等著。

林靈軍心煩意亂,照理說,自己學醫也有一段時間,再加上前世記憶逐漸清晰,實在是應該自己動手治療才是。

可是,就好像久未上陣的王牌投手照樣會怯場一樣,他即使知道自己只要用簡單的手法便可以將父親的肱骨固定回正,然後取肱骨外上髁前緣凹陷處和肱骨外上髁髁體後緣凹陷處的兩個「阿是穴」配上「手三里」及「尺澤」兩穴便可以有效的止痛和阻止組織發炎化膿,卻沒有勇氣撥開站在眼前的醫生大聲喝道:「不要動,我來就好。」

當然,這也是因為自己並沒有醫生證照的關係。

「要開刀,準備麻醉劑!」一個年紀大約三十出頭的醫生檢查完畢之後對旁邊的護士說道。

本來默不作聲的林郁靈聽醫生這麼說,忙上前說道:「醫生,不可以,我老公的體質不適合麻醉,他只要麻醉就會產生休克的症狀。」

「什麼?那我們局部麻醉,盡量做到最小範圍吧。」那醫生聽林郁靈這麼說也吃了一驚,趕緊想出應變的辦法。

「沒辦法,我老公連拔牙都不敢做任何麻醉。」林郁靈擔憂的說道。

「可是,沒麻醉就開這個刀,你老公恐怕會受不了吧!」醫生望了一眼病床上半昏半醒的黃大軍說道。

「這怎麼辦呢?」林郁靈六神無主的看著醫生。

「嗯……不能麻醉……妳稍待,我去跟麻醉師商量一下」那個醫生看來也沒有太多經驗,低頭思考了一會之後,終於決定先找人商量商量。

醫生一走,降龍尊者便湊上前推了林靈軍一把,道:「你腦袋有問題嗎?自己是醫生,居然跟著救護車來這邊卻什麼也沒做?」

林靈軍為難的說道:「師父……這個……我從來都沒有正式處理過病患……而且這裡大庭廣眾的……我怎麼能夠公然的……」

降龍尊者並不回答,只是說道:「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淒愴,勿避崄巇、晝夜、寒暑、飢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跡之心。如此可為蒼生大醫,反此則是含靈巨賊。」

林靈軍知道,這一段話出自於孫思邈所著的「千金要方」,主要是在論述一個醫生應當有的態度。

孫思邈認為,當一個醫生並沒有中間的道路,不是蒼生之大醫便是含靈之巨賊。

醫生並不是一個職業,而是一種修行。因為患病之人,或身有膿臭,使人不堪聞問;或哀嚎輾轉,令人不忍卒睹,所以治病之先,必得心若冰清且意若磐石,方可突破各項困難,直搗病灶。

再來便是慈悲平等之心和一往無前的勇氣,在任何時代,人類都有紛爭,為醫者絕對不能涉入紛爭而枉顧人命,也不能被武力權勢所挾持,瞻前顧後,裹足不前,置病患於不顧。

林靈軍苦笑道:「師父,這個我當然知道……」

「你寫的你當然記得啦,我也知道,現在時代不如過去,現在在山上種個水果都會被政府管到,更何況你是個學生。可是,這就是考驗醫生智慧和意志的時候。法律和道德都是人類社會的規範,這個規範的效力應該低於大自然本身的規律,不是嗎?」降龍尊者問道。

「是……」

「當麻醉針打下來之時,不管法律和道德在人類社會中力量再強大也都不能奪取大自然的規律,你父親就是會因為麻醉藥而產生休克。把整本六法全書外加憲法搬出來,結果都是一樣,不是嗎?」降龍尊者語氣凝重的說道。

「是。」

「所以,你還等什麼呢?等醫生不靠麻醉幫你父親動手術?」降龍尊者問道。

「我知道了。」林靈軍用力點了點頭。

「媽,我要幫爸做治療。」林靈軍轉頭向母親說道。

「你真的有把握嗎?」林郁靈大大的眼睛流露出疑惑。

「醫生從來沒有十足的把握,不過我想我的把握比在場的任何人都還多一點。」林靈軍堅定的回答道。

「嗯……好,那一定要醫好你老爸,醫不好我就不認你做兒子了。」林郁靈用力握著林靈軍的手道。

「呃……好。」

這時候病床旁邊空無一人,醫生去找麻醉師商量無法麻醉的處理狀況還沒有回來,護士則是先到別的病床照顧其他病人。林靈軍來到父親身旁,輕輕摸著黃大軍右手骨折處,一推一送,已經將肱骨推回原來的位置。

本來昏昏沉沉的黃大軍因為這一推一送的刺痛醒了過來低聲呻吟道:「好痛啊!」

「老公,靈軍正在幫你做治療,你要乖乖配合喔。」林郁靈坐到黃大軍左邊,輕輕撫摸著黃大軍的左手,柔聲安慰道。

「爸,我現在要幫你針四個穴道,留針大約半個小時,疼痛和紅腫都會稍減。」林靈軍說著便從衣服口袋拿出針袋,這個針袋是秦老醫生的遺物,秦醫生逝世後,林靈軍便將之貼身收藏。

「嗯……這樣子是犯法的,你怎麼可以這樣做?」黃大軍不悅的說道。

「爸,你不能麻醉,只好這樣子了,我一定可以醫治好你的。」林靈軍低聲道。

「治得好治不好是一回事,可是你這樣被人看到還得了,快點把針收起來。」黃大軍用手去阻止林靈軍為自己插針。

「爸……」林靈軍為難的看著父親。

就在林靈軍父子你推我推之際,降龍尊者突然又冒出來,手上拿了不知道哪裡來的兩塊夾板,道:「我找來兩個夾板了。」

「師父……你的動作還真快啊!」林靈軍愕然回望道。

「先固定然後就辦出院,回家再針灸也不遲啊!」降龍尊者建議道。

「嗯……好。」林靈軍二話不說拿起夾板就幫父親固定。

「老公,這個動作應該不違法吧?你就不要再排斥了。」林郁靈緊握助黃大軍的手柔聲勸道。

黃大軍也感覺經過兒子動手之後,手肘處便不再有椎心的刺痛,只得乖乖的躺在床上,可是他兀自不放心,頻頻伸頸張望醫生的動態。

「醫生來了。」黃大軍提醒林靈軍道。

黃大軍話音剛落,就聽到剛剛那個醫生大喊道:「你們在做什麼?」

林靈軍不敢在這時候分心回答,林郁靈起身向醫生說道:「我兒子也會一點接骨推拿的技巧,他剛剛已經幫他爸爸骨折的地方接好了,現在則是在做固定。」

「什麼接骨推拿?那都是江湖郎中的把戲根本不能信任,更何況你兒子才多大,怎麼能這樣亂搞?」那醫生滿臉不悅的怒道。

「嗯……醫生,我這個骨折沒什麼大礙,請你放心。」黃大軍趕緊起身向醫生解釋道。

「沒什麼大礙?不行,雅婷,快過來,妳是怎麼照顧病患的?讓病患自己這樣亂搞?出了事誰負責?」那個醫生又急又氣的將剛剛跟診的護士叫來罵道。

那護士又驚又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而急診室的許多值班人員和病患都因為醫生的罵聲紛紛朝這邊看來。

黃大軍想要打個圓場,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又說道:「醫生,我真的不要緊了,不太會痛了。」

「什麼不太會痛?你又憑什麼知道不太會痛?你的骨頭給你兒子這樣一動,又不知道變形成什麼樣子了?雅婷,再給這個先生安排X光!」那醫生沒好氣的看了黃大軍一眼後,便轉頭交代在旁邊不知所措的護士。

吳洛其聽醫生問黃大軍憑什麼知道自己不太會痛,他心中偷笑暗自回答道:「這是什麼問題啊?痛不痛當然是病人自己最清楚囉。」

「我真的沒問題了,應該不需要照X光。」黃大軍賠禮道。

「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是你知道還是我知道?雅婷,還不快安排?」那醫生不理會黃大軍的說辭,怒瞪了那護士一眼,似乎對那護士的呆滯感到很不悅。

那護士過了幾秒才如夢初醒般的點頭應是,然後便跑去放射科,看來是要幫黃大軍排照X光,林靈軍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說道:「醫生……我爸爸的骨頭……」

那醫生的怒氣不歇,林靈軍才說到一半就打斷,道:「你是什麼東西,居然隨便亂搞?你的醫生執照呢?有讀過醫學院嗎?」

「我兒子才高中……」黃大軍解釋道。

「高中?連醫學院都還沒考上就學人家當醫生?你是看小說看瘋掉了嗎?」那醫生怒斥道。

這時候,許多值班人員已經又恢復了手邊的工作,只剩下一些在打點滴的病人望著這邊看好戲。

這時候,一個中年婦人走了過來,必恭必敬的問道:「賴醫生,我兒子的腰還是痛得要命,可以請醫生幫他再看看或是做個檢查嗎?」

那醫生轉頭看了那中年婦人一眼,又將視線放遠到中年婦人後方的長椅上,一個小男孩正咬牙切齒的坐在長椅上,他想起這小孩剛剛有看過,X光片上並沒有顯示異常,便隨口回應道:「你兒子X光片上沒事啦,大概是肌肉拉傷,我不是已經開了止痛消炎的藥和肌肉鬆弛劑嗎?」

「醫生……可是他真的很痛。」那中年婦女滿額頭都是冷汗,顯然是害怕自己這樣的舉動觸怒了剛剛還在發飆的醫生。

那醫生果然非常生氣的說道:「我說沒事就沒事,你們既然不信任醫生就不要來看醫生啊!」

那中年婦女滿臉無辜的解釋道:「醫生……」

「你們喜歡怎麼樣是你們的事情,要回家的就趕快結帳回家,想要一直賴著不走的就慢慢坐在那邊等吧,我這個晚上可不是專門為你們活的,還有很多病人需要我。」說罷那醫生便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再理會眾人了。

林郁靈等人也不再說話,只是慢慢走向櫃檯,拿錢結帳,而那個中年婦女則是六神無主的站在當場,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在結完帳,將要離開急診室之時,林郁靈忽然對林靈軍說道:「那小弟弟好像很痛苦似的。」

「嗯,對啊。」林靈軍回頭看了坐在長椅上的小男生一眼,他想要轉身去看看,卻又停下了腳步。

「想去就去吧,你爸爸有我和洛基扶就可以了。」林郁靈微笑道。

「嗯。」林靈軍笑了笑,轉身走到小男孩身旁。

「小弟弟你哪裡不舒服呢?」林靈軍蹲在小男孩身邊輕聲問道。

「我這邊不舒服,好酸好痛。」那小男孩一臉苦相指著後腰說道。

「可以給我看看嗎?」林靈軍問道。

「喔。」那小男孩點點頭便轉過身去。

林靈軍正要用手去觸摸那小男孩的後腰之時,那中年婦女突然衝過來,叫道:「你要幹什麼?走開。」

那醫生聽到那中年婦女的叫聲也抬起頭看過來,他見到林靈軍蹲在那小男孩身邊,二話不說的跳起來怒罵道:「你在做什麼?你這是犯法的喔,再不走我就通報警察!」

那醫生一邊罵還一邊快步走過來,這時候那個雅婷也從放射科走了回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見到醫生一直朝林靈軍走過去,也就跟著一起走,那醫生走到林靈軍面前,吼道:「快點給我出去!」

「醫生……那先生的……X光安排好了。」雅婷戰戰兢兢的報告道。

那醫生回瞪雅婷一眼,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醫生,他們已經要走了,那這檢查就給我兒子好嗎?」那中年婦女深怕失去這機會似的,趕緊對那醫生提出建議道。

林靈軍看了眼前表情痛苦的小男孩再看看滿臉都是怒氣的醫生,最後,他將眼光留在小男孩母親患得患失的臉龐上,嘆了口氣,起身走出醫院。

A.D.1994.04.13。夜晚。林靈軍家中

房間中,黃大軍被林靈軍針完之後已經沉沉睡去。其他人則是在客廳中坐著休息。

休息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電話鈴聲便響起,林郁靈接起電話,話筒那一端傳來馬警官的聲音:「喂,妳是靈軍的媽媽嗎?」

林郁靈點頭回答道:「是,你是馬警官?」

「是,我現在在新竹醫院,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回去了?」馬警官疑惑的問道。

「我先生已經好了,所以就先回來了,馬警官去醫院找我們有事嗎?」林郁靈問道。

「喔,我來是想找靈軍的,沒想到你們已經回家去了。 」馬警官說道。

「找靈軍有什麼事情嗎?」林郁靈問道。

「我只是想告訴他關於妳老公今天被打的事情。」馬警官的聲音轉為鄭重。

「我老公被打的事情怎麼了?」林郁靈問道。

「我們相信妳老公被打這件事情不單純是衝突引發的圍毆,而是早有預謀性的事件。也就是說,那些不良少年今天晚上本來就打算找妳老公的麻煩。」

A.D.1994.04.14。夜晚。末日會總壇

「你找的那些人不會露出馬腳吧?」田日龍問秦虎道。

「放心啦,那些人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哪裡來的馬腳可以露?」秦虎微笑道。

「大哥……我想問你一件事情。」駱承雲遲疑的問道。

「嗯,你是不是想問,我是否早就知道林靈軍會及時趕到救他的父親?」徐文風笑道。

「是。」駱承雲點頭道。

「我怎麼會知道這種事情呢?」徐文風有點莞爾的看著駱承雲。

「那……如果那些不良少年真的將林靈軍的父親打死了,怎麼辦?」駱承雲問道。

「打死就打死了啊!三哥何時竟然變成菩薩心腸?」田日龍聽駱承雲這麼說,不禁笑了出來。

「不……不是啦!」駱承雲臉色漲紅辯解道。

「四弟,你沒有三弟想得多啊!他是擔心如果黃大軍真的死了,會引起警方的徹查,如此會加大我們被牽扯進去的可能性。我們這次行動只是要讓林靈軍的處境更加艱難,能不鬧出人命是最好的了。」秦虎微笑幫田日龍分析道。

「喔!這倒是,我一時之間沒有想到,三哥,對不起啦,哈哈!」田日龍點了點頭笑道。

「哈哈,你這傢伙還會說客套話啊!」駱承雲開玩笑的說道。

徐文風笑了笑,看著駱承雲,內心浮起一絲憂慮。

「大哥,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安靜下來?」田日龍見徐文風突然不說話,不禁感到奇怪。

「沒什麼事。」徐文風不知道自己的憂慮從何而來,不過他知道,他需要對這樣的感覺多捉摸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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