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1994.02.19。凌晨。迎曦飯店
在檢查完鄭佳瑾的命案現場後,楊組長一行員警和衛湘軍師徒便到新竹市東門城附近的迎曦飯店暫歇一個晚上。
吳洛其、林靈軍、狗腿和歐弟四人雖然住在新竹卻被要求留下來,因為需要多一點人來看管所有員警都看不到的程小青。田世倫當然也被列入看管的行列,不過幸運的是,所有員警都看得到他。
房間的電視正重播著晚間新聞。
最近引起社會廣泛注意的一連串詭異死亡命案又有驚人的發展,根據本台消息指出,二月十七號晚間由某無線電視台所獨家播出的錄影帶雜訊畫面帶有會致命的催眠暗示,只要看過那段雜訊畫面便會被植入催眠暗示,可能會造成生命的危險,這一件事引起了社會民眾的恐慌。
根據本台消息,該無線台當晚播放雜訊錄影帶畫面之時的收視率為百分之二點七,這表示全台灣有五十四萬人看過那段畫面,或者說,全台灣有五十四萬人已經陷入了這個致命的催眠陷阱中。
今天下午在偵辦小組召開的記者會中,主辦的楊添靜組長對此消息支吾其詞,只表示雖然的確有催眠暗示,但是這個暗示只是催眠學中的負性暗示,讓被催眠者無法察覺到兇手的存在,所以只要即時將兇手逮捕,一切都會回歸平靜。而楊組長也再三表示,警方已經完全掌握住兇手的下一步,逮捕只是遲早的事情,希望民眾不要恐慌。
畫面一轉,畫面帶到戶外,一個女記者拿著麥克風採訪路過的民眾,道:「你對這次的催眠雜訊錄影帶殺人案件有什麼看法嗎?」
那個路人看來是個大學生,他表情頗為不悅的說道:「我認為這次的偵辦人員應該負起全部責任,為什麼讓一個具有傷害性的證物流到電視台?」
畫面一轉,這次換成一個中年婦人,那中年婦人憂心忡忡的說道:「我那天晚上還看了整整三分鐘,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啊?政府或是警方應該給我們一個清楚的交代啊!」
記者來來去去的詢問過四五個路人後,對著鏡頭下結語道:「記者隨機找了七個路人裡面居然就有五個人看過二月十七號當天晚上播出的雜訊錄影帶畫面,而不管有沒有看過的民眾都對警方的無能感到相當不滿,也希望相關當局可以盡快解除這次的危機,還給民眾一個安寧的社會。」
「齁,那些警察死定了。」狗腿小聲的說道。
「我說是那些傢伙太愛管閒事才會中標,你看,我們都沒看,對吧!」狗腿又繼續小聲的評論著,他一邊評論還一邊搖頭,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還有沒有?」歐弟冷冷的看著狗腿。
「還有……當然還有……嗯……沒有了。」狗腿看到歐弟慢慢捲起右手的袖子趕緊改口。
「衛大師,如果催眠不解除,我們根本沒辦法辦案啊,大師您一定要想想辦法啊!」楊組長愁眉苦臉的向衛亦夫道。
衛亦夫皺眉道:「這我知道,可是我目前還沒找到可以破解催眠暗示的方法,如果妄圖解除你們的催眠,結果可想而知。」
「我們把她拿去火化,好不好?她這樣陰沉沉的很可怕耶,反正現在除了我們其他人都看不到她,就算把她火化,也沒人知道。」狗腿小聲的跟歐弟商量著。
「……」歐弟搖頭無言。
「火化?」楊組長轉頭看著狗腿。
「……」狗腿看到大家都轉頭看自己,趕緊假裝睡著並且發出打呼的聲音。
「不要理他,他是白痴。」歐弟將棉被整件蓋住狗腿全身陪笑道。
「火化是個好方法,這樣我們至少不用擔心她會暴起傷人。」楊組長點頭表示贊成火化的提議。
「就是說嘛!我這可不是因為自己害怕才這樣提議,我是有仔細思考過的。」狗腿聽楊組長也贊成自己的說法忙將頭伸出棉被外高興的說道。
「不可以火化,我們還要在她身上找幕後藏鏡人的線索。」衛亦夫出言否決了狗腿這項仔細思考的提議。
「可是我們只剩下幾個小時而已,今天天一亮,當鄭佳瑾的死訊曝光後,一切都完了。」楊組長嘆了口氣道。
「你知道撲滅森林大火的方法嗎?」衛亦夫笑問。
「知道啊,怎麼了?」楊組長意興闌珊的回答道。
「我們不可能撲滅身邊的大火,但是可以在大火還沒燒到的地方建構一條防火隔離帶。」衛亦夫說道。
劉五點頭道:「沒錯,我們一直被迫跟在幕後黑手的計畫後面跑,這就像在已經火勢漫天的森林中救火一樣,拼命救火卻一點用處都沒有。所以我們必須跳出來建構一條防火帶隔離已經著火和還沒著火的森林。」
「這……該怎麼做呢?」楊組長問道。
「很簡單,我們明天就動身回香港。」衛亦夫回答道。
楊組長嘴巴張得老大,不可思議的看著衛亦夫,過了好一會,才道:「大師,您在開玩笑吧?」
「不是玩笑,睡個覺我們就坐船回香港。」衛亦夫相當肯定的說道。
「為什麼是坐船?」林靈軍問道。
「一個有些人看得到有些人看不到的活死人,應該不能坐飛機吧!」衛亦夫指著程小青笑道。
「大師要把程小青帶回香港?」楊組長心下略為安慰,衛亦夫準備帶走這個殺人魔,至少表示他不是要逃之夭夭。
「不只是她,還有他。」衛亦夫向田世倫指了指道。
「我也要去?可是快開學了。」田世倫遲疑道。
「快結婚都得緩一緩,更何況只是上課。」衛亦夫雙手一攤說道。
「衛大師,可以請您稍微透露一點您的打算嗎?也好讓我們一起配合啊!」楊組長問道。
「我們會回香港一段時間,快則半個月,慢則兩三個月,而這一段時間我相信整個台灣社會都會出現前所未有的變化……」
楊組長打斷了衛亦夫的談話,不可思議的大叫道:「啊!那這樣你們還要回去?」
「你不記得我剛剛說的嗎?如果我們跟著那幕後黑手的腳步一直追,就像是在大火漫天的森林拼命澆水,最後水都用光了也無法阻止火勢蔓延。所以要滅火的方法就是得先處在火場外,之後再找到火勢蔓延的關鍵處開闢防火隔離帶。」衛亦夫向楊組長解釋道。
「那這一段時間我們在台灣該做什麼?」楊組長問道。
「想辦法保住性命,其他的都不重要。」衛亦夫淡淡的說道。
衛湘軍轉身向林靈軍道:「靈軍大哥,你這一段時間要多留心整個情況的發展。這幕後的策畫者始終會現身的。」
林靈軍點頭答應。
「你怎麼這麼肯定?他如果現身不是自找死路?」楊組長疑惑的問道。
「我現在怕的不是他不現身,這個幕後主使者準備了這麼久,不現身就太可惜了。」衛湘軍苦笑道。
林靈軍點了點頭,道:「你怕的是,他在背後這麼久的準備,對吧?」
「是啊,我們到現在只能追著他後面跑,不是有人說,蹲得越低跳得越高嗎?這個人大費周章繞這麼多圈費這麼大力氣,不知道他是不是要一跳就直上青天?」衛湘軍苦笑道。
林靈軍又點了點頭,他知道衛湘軍現在已經沒有打算要破這些命案的意思,反而是打算跳開這個命案全力應付隨之而來的變局。雖然楊組長對衛湘軍的作法一定很難理解,但是與其在大火的森林中四處浪費力氣,倒不如退出來製造防火帶,徹底遏止火勢的轉移。
「這段時間你們一定要保持冷靜,千萬不要去做任何催眠或是聽信任何似是而非的傳言。」衛亦夫神色嚴肅的叮囑楊組長。
「可是如果除了程小青還有其他殺人魔怎麼辦?」楊組長擔心的問道。
「看著辦吧,生死本來就無常。」衛亦夫淡淡的說道。
楊組長心下氣悶的看著衛亦夫,暗道:「不知道這大師是真是假,來了這麼久也沒解決什麼問題就要落跑了。」
A.D.1994.02.20。傍晚。新竹東山街
新竹中學的正門位在一個大T字型的路口,橫的那條是學府路,這條路上靠著十八尖山的山腳從這頭到那頭,總共有新竹高商、新竹中學、培英國中和建華國中,而新竹中學的斜對面更是全國首屈一指的C大,也難怪這條路會被命名為「學府路」了。
東山街在新竹中學正前方和學府路垂直。東山街從新竹中學的正門口開始一直蜿蜒到孔廟後面,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但一路上除了靠近新竹中學那一小段之外並沒有太多的店家。
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一向都習慣在放學後到東山街上的「東和自助餐」買便當帶去實驗室當作晚餐,今天雖然還沒開學,但他們還是一如以往的騎著腳踏車來到這邊買晚餐。
自助餐廳內的電視正播放著晚間六點的新聞。
吳洛其和林靈軍兩人拿起空便當盒排隊等夾菜,這時候,前面一對情侶中的男生對女朋友道:「這下可慘了,我們那天晚上還這麼仔細的看那三分鐘的錄影帶畫面。」
「對呀,這下怎麼辦?會不會被殺人魔找上呢?」那女生的口氣聽來極為擔心。
「我真搞不懂那些警察是在幹什麼,居然會讓這麼重要又有傷害性的證物流落到電視台?」那男生口氣聽來非常不悅,但是他的不悅一聽就知道是因為擔憂所引起的。
看來,恐慌的氣氛已經漸漸擴散,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心中都在想:「這股恐慌氣氛的蔓延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呢?又是誰要如此處心積慮的製造社會恐慌呢?」
那男生臉上出現了靈光一閃的興奮表情道,對女朋友笑道:「對了,我知道學校有個教授叫做李涼丰,他似乎對催眠很有研究,我們去找他幫忙解除催眠好不好?」
這時候,一個剛走進餐廳的年輕男子突然跳到那對情侶身旁大喝一聲,笑道:「嘿,竹華哥,你們的動作太慢了啦,我和阿德早上已經去台北火車站附近的一個催眠大師那邊請他幫我們解除催眠暗示了!」
「阿南!」那對情侶跟那年輕男子打了聲招呼,看來他們是不錯的朋友。
「這是真的嗎?那阿德呢?」那對情侶中的女孩語帶驚喜的看著那個叫阿南的朋友道。
「我做完催眠就先回來了!」阿南藉著和那對情侶說話之便,很順理成章的擠到林、吳二人面前開始夾菜。
林靈軍和吳洛其對望一眼都看見彼此眼神中的憂色。楊組長送衛湘軍師徒等人去搭船後便兼程趕回台北,準備照衛湘軍的囑咐召開記者會,希望能阻止民眾私下進行各種類似催眠的活動,以免重蹈田世倫的後塵。
可是,現在看來,七點半才召開的記者會似乎有點來不及了。
林、吳二人才剛挾完菜,就聽到警笛鳴響聲迅速靠近,沒十秒鐘,三個警察快步走進自助餐聽,東張西望之後,走到剛剛那個叫阿南的年輕男子面前喝道:「盧志南先生,我們要以殺人罪嫌逮捕你,請你跟我們回警察局做筆錄。」
自助餐廳內的其他顧客見到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都停下了用餐和交談,望著那三個員警,餐廳從本來的喧囂吵嚷變成針落可聞。
照林靈軍的猜測,那個叫做盧志南的年輕男子應該是T大的學生,他低聲跟吳洛其道:「這恐怕是誤會吧,一個學生怎麼可能會殺……」
林靈軍才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吳洛其苦笑道:「看來這傢伙跟阿倫學長一樣,都因為意圖解除催眠而成為具有攻擊性的人。」
「你們幹嘛!我哪裡有殺人?」盧志南驚慌的看著警察。
「你和徐閒徳先生涉嫌於今天早上在台北殺害史明言先生,現在徐閒徳已經被逮捕歸案,你也跟我們走吧!」領頭的警察手一直摸著腰間的槍袋,顯然是怕盧志南反抗。
盧志南被眼前的情況嚇得六神無主,哭喪著臉道:「我沒有殺人,我要打電話給我媽媽!」
「可以,但是請你現在跟我們走。」那領頭的警察嚴肅的說完便和另外一個警察將盧志南半推半拉的帶出餐廳。
警察才剛踏出餐廳,餐廳內的人們馬上議論了起來。那對情侶更是拿著餐盤呆站在那邊好半晌都無法做聲。
「竹華……這是怎麼一回事?阿南和阿德怎麼會殺人?」那對情侶中的女孩結結巴巴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那叫竹華的男生如泥塑木雕站在原地,警車雖已遠走,他的眼神仍傻傻留在餐廳外的暮色中。
林靈軍拎著便當和吳洛其走出自助餐店,他跨上腳踏車默默往T大騎去,吳洛其與他併排同騎,兩人在夜色初臨的街燈下緩緩前行。
「希望楊組長召開的記者會可以有遏止的效果,那個盧志南絕對不是唯一的個案。」林靈軍憂心道。
「沒錯,要快點阻止才行,不然到處都會出現這種莫名其妙的殺人案件,到時候社會就真的陷入恐慌了。」
「真不知道為何要用這麼迂迴又麻煩的方法來製造社會恐慌?在各個火車站放毒氣或是炸彈進行無差別殺人豈不是省事多了?」林靈軍一邊騎著腳踏車一邊呆望著前方思考著。
「對啊,我也一直感覺很奇怪。」吳洛其點頭表示贊同。
的確,吳洛其在跟著警方追查案子的這一段時間不只一次感覺,這計畫背後的藏鏡人不是很笨就是太聰明了。
居然設計了一個這麼容易失敗的麻煩計畫來製造社會的恐慌。
這個計畫有太多的中點,只要在這些中點之前出了點小差錯,這個計畫就會成為笑話。
首先,程小青要在幾次行兇中都不能被逮捕,再來,要有記者偷偷去拷貝那錄影帶出來,最後還要讓民眾知道那錄影帶中的雜訊有可能帶來生命危險。更何況,就算已經到了今天這樣的場面,只要大家不急著去解除催眠,傷害還是有限,程小青已經就逮,之後如果還有其他兇手,只要他一直行兇,警方要將他逮捕也應該不難。
「楊組長開完記者會之後就不會有人再妄圖解除催眠,難道那藏鏡人真的打算將看過那雜訊畫面的四五十萬人一個一個殺掉嗎?」林靈軍實在難掩心中的疑惑,今天晚上他一直問問題,雖然問題一個都沒有得到答案。
「對啊,這個計畫現在看來很周延但是其實在這過程中隨時都會變成笑話,為何有人要冒這麼大的風險用這種方法製造社會恐慌?」吳洛其一邊踩著腳踏車一邊問道。
「這人不是白痴過頭那就是我們到現在還被他耍著玩。不過我想,後者的成分高一點。」林靈軍嘆了口氣道。
或許,這是個比物、化實驗更精密的計畫,社會恐慌只不過是這個高手所做的化學實驗中的中間產物。
A.D.1994.02.19。夜晚。T大物理系館
512實驗室裡面,眾人都在討論昨晚打電話到田世倫居處的事,白雅惠和小芸兩人被汪瑜菁電召過來,一進門,白雅惠又是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語氣問道:「阿倫真的失蹤了?」
「這似乎不應該興奮吧。」唐可雋沒好氣的說道。
「我哪裡有興奮啊,我是訝異。」白雅惠反嗆回去道。
「好啦,別吵了,這有什麼好吵的,現在應該想辦法解決才對吧。」汪瑜菁制止兩人爭吵道。
系上半年不到死了兩個碩士生和一個博士生,所以系辦公室的秘書今天早上六點被系主任用奪命連環call叫起床,七點就趕到系辦公室來商討對策。
而本來是是八點才開門的系辦公室,不到七點半就一堆學生在外面探頭探腦的聚集著。
這當中當然包括唐可雋等人。
這時候,實驗室的門打開,張教授當先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兩個手拿便當的傢伙,正是林靈軍和吳洛其。
「怎麼這麼多人啊,真熱鬧。」張教授看了大家一眼微微一笑便走到實驗室的書櫃前翻找資料。
「老師……阿倫他……」葉筱琳起身叫了張教授一聲,她認為應該給張教授知道田世倫失蹤的事情。
「嗯,阿倫今天早上跟我請了一個月的假。」張教授接口道。
「啊!」唐可雋等人齊聲驚呼。
張教授拿著一本原文書滿臉莫名其妙的表情轉過來,問道:「怎麼了?」
「阿倫為什麼要請這麼久的假啊?」葉筱琳問道。
「嗯……聽說是去香港。」張教授回答道。
「為什麼要去香港啊?」唐可雋接著問道。
「我怎麼知道?」張教授笑道,好像這些學生的問題很奇怪似的。
「老師,你都沒問嗎?」汪瑜菁不可思議的問張教授道。
「唉!人都有三長兩短、五衰六旺,七葷八素嘛!難道上次妳其實是跟修平去花蓮玩,我也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嗎?」張教授推了一下眼睛賊賊的笑道。
「這……」汪瑜菁臉上微紅,無法接話。上次她跟張教授說自己要和家人去花蓮玩,其實她是跟修平一起去。只是她想,男朋友也算是半個家人,所以這樣說也不算跟老師說謊,沒想到張教授早就知道了。
張教授呵呵一笑,繼續翻找資料,而大家也很有默契的都安靜了下來,東張西望卻不再說些什麼。
整個實驗室只有林靈軍和吳洛其吃便當的聲音。
張教授找到資料後便施施然的走出實驗室,他前腳才剛踏出實驗室,大家便又開始了之前的討論。
「小芸,我們去拜託祁師兄幫我們解開那個催眠好不好?」汪瑜菁問道。
「祁師兄會解催眠?」唐可雋頗感訝異的說道。
「他當然會囉,這只是小意思。」白雅惠笑道。
討論還沒完,實驗室的電話就響了起來,坐在電話旁邊的唐可雋接起電話,道:「請問找哪位?啊!爸,怎麼了?」
看來是唐可雋的父親打電話過來,唐可雋點著頭應答,顯然他父親在交代他一些事情。
唐可雋一掛下電話劈頭就說:「我爸說千萬不要隨便找人解除那個催眠暗示……」
「為什麼啊?」汪瑜菁緊張的問道。
「他說電視上有講,我們看一下電視。」唐可雋說完便打開實驗室的電視轉到新聞台。
台北市信義分局的楊添靜組長於晚間七點半特別召開記者會向大眾說明這些日子造成社會大眾恐慌的詭異雜訊殺人命案。
楊添靜指出,這一連串命案計畫精細,犯人不但智慧高超,而且還精通催眠術,將催眠暗示編譯在錄影帶雜訊中,使得許多辦案員警先後殉職,不過他要大家放心,這一連串命案的關鍵人物程小青小姐已經被逮捕歸案,現在正在警方的約束下接受相關偵訊以便探明這件引起社會恐慌的計畫的幕後主使者。
另外,楊組長在記者會中再三強調,前些日子某家電視台記者為了搶得獨家而取得的雜訊錄影帶畫面也同樣帶有催眠的暗示,但是請看過的民眾千萬不要自行找尋催眠師進行解除催眠的動作,因為根據警方了解,接受錄影帶雜訊中的催眠暗示者如果貿然進行解除催眠暗示的動作,本身將可能會成為帶有強烈攻擊性的危險人物。
記者會只進行了短短的二十分鐘,而實際說明時間更是不到五分鐘,說明完後警方也沒有提供記者們詢問的時間便匆匆離席,令在場記者愕然不已。顯然,在這一次越演越烈的風暴中警方的辦案能力將受到強烈的挑戰和質疑。
電視上播報著駭人聽聞的消息,遠處又傳來隱隱的警車鳴響,大家的心情都變得有如鉛塊般沉重。
「小青不是死了嗎?怎麼又變成被逮捕歸案的關鍵人物?」唐可雋關掉電視之後疑惑的說道。
「該不會是變成殭屍殺人?」葉筱琳猜測道。
「電視上不是說催眠嗎?應該是被催眠去殺人吧!」汪瑜菁猜測道。
「可是之前警方說小青死了啊?被催眠和死亡應該差很多吧?還有,現在小青被逮捕了,我們是不是就不用擔心了?」唐可雋提出質疑道。
「或許還有其他的殺人魔呢,而且剛剛新聞上不是說有幕後主使者?現在真是糟糕,不解除催眠可能會被隱形人殺掉,但是去解除催眠又會變成帶有攻擊性的危險人物?」汪瑜菁擔心的說道。
「我想祁師兄一定有好辦法的,其實催眠應該只是低階神通的一種,所以對祁師兄來說應該有辦法破去那些會害人的催眠暗示吧!」白雅惠一邊說一邊望向小芸,這還是唐可雋第一次聽到她用如此不確定的口吻去說明祁師兄的能力。
如果是平常,唐可雋會感到很開心,可是現在他很希望白雅惠把剛剛說話中的兩個「應該」憑空拿掉。
就在眾人討論未定之時,警車的聲音居然越來越靠近,大家都站了起來靠在窗戶邊往下看,而實驗室外面的走廊上也漸漸出現人聲,顯然許多其他實驗室的同學都紛紛出來打聽消息。
「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啊?」唐可雋喃喃自語道。
「出去看看?」白雅惠說著便快步走到走廊上去了。
唐可雋等人也跟著跑了出去,沒多久,走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就像是剛下課的教室外一樣,林靈軍向吳洛其道:「兩三個月前如果警車開到這邊,頂多是好事的學長姐站起來在窗戶邊關心一下,現在居然會讓整個系館的五樓沸騰起來。」
「由一窺百,看來這股恐懼的氣氛已經在社會上各個角落成形了。」吳洛其憂心的說道。
「你猜會是什麼事情?」林靈軍苦笑問道。
「不用猜,再過一會我們就會知道了。」吳洛其望向實驗室外的人群說道。
果然,這樣的喧鬧在一個多小時之後宣告平息,唐可雋等人也都回到實驗室裡來,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
「聽說是有個教授被學生攻擊!」
「哪個教授啊?」
「李涼丰教授吧。」
「他不是國術社的指導老師嗎?怎麼會被學生攻擊到需要送醫急救?」
「好險他是國術社的指導老師才能逃過一劫!」
「施暴的學生是誰啊?」
「聽說是電機系的學生,是要找李教授幫他們解除催眠的。」
實驗室的門口開得老大,一堆研究生就站在門口討論著。
「小芸,如果我們去找祁師兄幫我們解除催眠,我們會不會也變成殺人狂?」白雅惠看著小芸擔心的問道。
「應該不會吧。」連一向堅定自若的小芸也透露出不確定的語調。
「我們現在就去找祁師兄問問看,如果他沒把握也不會幫我們催眠,對吧?」汪瑜菁提議道。
眾人對望著彼此,都點了點頭。
A.D.1994.02.20。夜晚。T大真佛學社
唐可雋等人來到活動中心真佛學社窩外之時都嚇了一大跳,平常如果沒有活動的時候,再熱門的社團也不會爆滿到社窩滿滿都是人,可是現在活動中心六樓人聲吵雜,真佛學社內或坐或站擠滿了許多人,而社窩外的迴廊上也聚集了東一堆西一堆的學生。
吳洛其和林靈軍並肩靠在柱子上聽著旁邊一群大學生小聲的討論。
「剛剛祁師兄說這是魔劫啊!」
「對啊,聽說是創世神對人類盲目崇拜科學的懲罰。」
「祁師兄剛剛還說如果不想辦法,死亡和受害的人數會成等比級數上升。」
「你看過那卷錄影帶了嗎?」
「媽的,看過了,你呢?」
「廢話,不然我來這邊幹嘛!」
「你相信這世界上有這種不科學的事情嗎?」
「靠,現在都已經死了這麼多人,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催眠哪裡會不科學?」
「可是,說那個物理系的學姊被催眠到可以讓法醫都認為她已經死去,這根本是匪夷所思嘛!」
「而且我還聽到內幕消息,那些錄影帶在你要死前就會播送出那個殺人魔來到你身邊的實況喔。」
「聽說有個員警在觀看那些都是雜訊的錄影帶之時,那雜訊忽然消失,畫面上清晰的顯現出那個殺人魔學姊走到自己身後扭住自己脖子的畫面!」
「屁哩,你又知道了,別嚇唬人了。」
「媽的,這是我表哥說的,他可是警察呢。」
「真的還假的啊?」
過了好一會,祁師兄從真佛學社的社窩中走了出來,大聲道:「各位,對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件我實在也沒有頭緒……」
這話才剛出口,就被一堆驚嘆聲和哀叫聲淹沒,顯然大家都很失望。
「請安靜聽我一言……請各位安靜……」祁師兄大聲喊著,盡力制止混亂的場面。
「我跟大家一樣只是個普通人,只是比各位多努力修行了幾年,但是真佛上師卻是活佛轉世,擁有看透過去與未來的能力,所以我等會就會趕去見上師向他請示,我相信以上師的慈悲為懷絕對不會任由魔劫降世為禍人間的。」
「祁老師,你去請示上師要多久啊?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一個學生在眾人之後大聲的問道。
他一問,大家都頻頻點頭,喧嘩又起,因為這也是大家最想問的問題。
祁師兄微笑以手勢壓下大家不安的情緒道:「雖然我不能完全明瞭這魔劫的因果,可是我可以幫大家祈福,接受我祈福的人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內都可以遇難呈祥、逢凶化吉。」
林靈軍聽到剛剛那群學生又小聲的彼此交談道:「你相信嗎?」
「沒差啊,反正有拜有保佑。」
「我媽剛剛打電話來要我明天趕回家,說要帶我去八卦宮去給師父加持。」
「我爸剛剛也打電話來叫我明天趕緊回家。」
「靠,怎麼大家都一樣。」
「接受一個祈福就可以保平安四十九天,那兩個就是九十八天。」
「你們真的相信這個?」
「幹,不相信能怎樣,總比死好吧?」
「可是如果接受祈福之後被成殺人魔怎麼辦?」
「你喜歡被殺還是殺人?」
「更何況,神志不清的殺人怎麼算數,對吧?」
林靈軍聽著那些學生的對話,手心冷汗直冒,尤其是「你喜歡被殺還是殺人?」和「更何況,神志不清的殺人怎麼算數,對吧?」這兩句,林靈軍轉頭向吳洛其低聲道:「看來我們對人性和群眾性格的掌握完全錯誤了。」
吳洛其臉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道:「我們錯了,但是那個幕後的藏鏡人對了,殺人和被殺,大家都寧願選擇前者。這一點我們從來都沒想到過。」
過了沒多久,祈福儀式就展開了,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悄悄的退到樹叢下看著眾人,大家深怕遺漏了什麼舉動會讓自己遭逢不測,所以每個人的眼光都很專注的盯在祁師兄身上,林靈軍和吳洛其的悄悄後退,連唐可雋等人都沒發覺。
祈福儀式完畢後,已經十點半了,葉筱琳今天死賴活賴都要跟著吳洛其和林靈軍回家,林靈軍和吳洛其只好投降。
葉筱琳站坐在吳洛其腳踏車後面,開心迎著略帶寒意的微風笑道:「現在可以放心了。」
吳洛其笑道:「妳怎麼知道這祈福一定有效?說不定祁師兄是神棍?」
「你不要隨便說話啦,這樣會褻瀆到佛祖,佛祖就不會保佑我們了。」葉筱琳緊張的打了吳洛其肩膀一下。
吳洛其微微一笑,在紅綠燈前停了下來。
林靈軍拍了拍葉筱琳的肩膀,指向右前方道:「學姊……妳看公園裡面的那一大群人應該也是在祈福吧?」
葉筱琳循著林靈軍的手指望過去,只見一群人雙手高舉,抬頭向天,人群中一個人衣領上夾著微型麥克風,兩手高高舉著,看來是在用麥克風指揮眾人的動作。
綠燈亮起,吳洛其踩著腳踏車漸漸接近公園,葉筱琳聽到那衣領上夾著麥克風的人大聲道:「大家千萬不要害怕,太一道源遠流長,祖師法力無邊,在太一法典早就記載了類似現在醫學上集體催眠的方法。本來我是不輕易使用,但是總不能眼看著我太一弟子為妖邪所害,我剛剛便是用太一法典中記載的『九天玄陽淨魂咒』為大家祈福,這個咒語威力宏大,若非藉著大家的力量,一人難以獨立完成。今天正好趁此機緣讓我藉大家向法之心用咒語洗淨大家的靈魂,這個儀式完成之後,大家不但不用擔心被電視上播放的三腳貓錄影帶催眠,而且往昔罪業也被清除得一乾二淨。」
那人說完之後,眾人仍是高舉著手,卻慢慢的向中心圍攏。
「哼,說的跟真的一樣,那些人居然會相信?你看他們為了靠近那個騙子還你推我擠,爭先恐後的。」葉筱琳看著那群人略帶嘲諷的笑道。
林靈軍和吳洛其聽到葉筱琳的評語,不禁相視而笑。
但是隨著腳踏車越來越靠近,林靈軍感覺越來越詭異,因為他看到那個本來在說話的人正被圍繞在他四周的群眾高高抬起。
這種情況如果是出現在棒球場上,林靈軍會微笑以對,可是一個宗派的集會,就算大家感激那人為大家解除被催眠的困擾也不可能做出這樣熱情的舉動。
「救命啊!」剛剛那個用麥克風說話的人在人群拉扯之中發出了淒厲的呼救聲。
吳洛其緊急按下煞車,葉筱琳因為腳踏車驟然停止,整個臉狠狠的撞在吳洛其堅實的背脊上,她大聲呼痛道:「學弟,你怎麼這樣啊,好痛喔!」
葉筱琳還沒說完話,林靈軍和吳洛其已經跳下腳踏車往公園中的人群奔去。葉筱琳摸摸鼻子也跟著快步走進公園。
不過,葉筱琳還沒走幾步,就看見二十多公尺以外的人群中,一隻似手的黑影飛了出來,那黑影在空中一個漂亮的拋物線,啪的一聲,掉在自己的腳旁。
葉筱琳低頭一看,胃酸差點就要噴出來,那似手的黑影真的是一隻手,一隻從肩膀處被硬生生扯斷的手。她張口欲叫卻像被塞了柳丁般無法叫出口,因為在路燈照射之下,那個衣領上夾著麥克風的人正被剛剛圍繞他的人群簇擁著,分屍。
吳洛其衝到人群近處,大吼道:「你們在做什麼?你們醒一醒,快停手。」
林靈軍衝到吳洛其身邊,喘氣道:「來不及了,已經來不及了!」
又是一隻手從人群中閃電般飛出,吳洛其和林靈軍閃過迎面而來的斷手,神情緊繃的站在人群之外,林靈軍緊咬下唇,好一會,他終於說道:「你想走進去看看嗎?」
「想……」吳洛其說完便走入人群。
「學弟……你不要命了嗎?快點回來啊!」葉筱琳見到吳洛其像個傻瓜般走入惡魔群中,心中一緊大喊制止。
那些群眾動作已經停了下來,一個個恢復成原來高舉雙手的姿勢。
林靈軍看著繼續剛剛動作的眾人,心中慄然,跳過剛剛那三分鐘的地獄,現在就像是接續著三分鐘前的一切,十分平和正常。
剛剛那地獄式的三分鐘,如果不是有被扯得七零八落的屍塊為證,林靈軍應該會懷疑那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身旁高舉雙手的民眾對林靈軍和吳洛其的忽然出現似乎感到很不解,但是他們並沒有追問,只是看著人群所圍的中心點,等待著發號施令的人帶領自己做動作。
當然,這樣的平和只有不到一分鐘,在最中心的幾個人已經發現了血肉糢糊的殘骸和自己雙手以及衣服的鮮血。
東大路旁的公園,黑夜帶來令人惶惑不安的氣氛。
A.D.1994.03.01。夜晚。台北西門町
西門町的公車站牌旁邊,徐曉龍拿著公事包站在那邊等公車。過不一會,有個黑衣男子緩步靠近,看來也是要等公車。
因為已經十點半,在街上遊蕩的人漸漸稀少,這個公車站牌又不是在當眼的位置,所以只有兩三個人在那邊等公車。
「根據行政院那邊傳來的消息,全民健康保險被王醫生擋下來,八成要延後了。」徐曉龍忽然對著前面的空氣說道。
「那就想辦法讓阻礙消失。還有,中醫現代化和推行身心醫學普及化的腳步要加快。」那黑衣男子冷冷的說道。
徐曉龍並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兩眼放空的看著前方。
「人類社會的元素看來眾多,戳穿了卻很簡單,醫學是掌握人類的身體,宗教則是掌握人類的靈魂,只要完全控制這兩大利器,世界上的事情就隨你決定。另一邊我們已經部署完成了,你這邊卻還在原地磨蹭。」那男子冷冷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徐曉龍也不轉頭目送,只是看著前方,若有所思。
A.D.1994.03.02。夜晚。新竹末日會
末日會總壇,王志成坐在沙發上看著對面沙發上的徐文風和秦虎,他似乎對眼前的沉默有點不耐,兩手不斷替換交錯。
徐文風笑道:「你要達成目標有三個策略。」
王志成點頭道:「請說。」
「上策是想辦法和吳洛其成為好友,離間他和林靈軍的感情。」徐文風雙手交疊靠在翹起的腿上娓娓道來。
王志成皺眉道:「這太難了吧,更何況這跟追到瓊儀有什麼關係?……中策是什麼?」
「中策是等待。」徐文風笑道。
「等待?」
「等時機出現,男女交往始終都會出現摩擦,只要你夠痴心,一直無悔守候在沈小姐身邊,一定可以等到這機會。」徐文風補充說明道。
王志成眉頭鎖得更緊,問道:「那下策呢?」
「下策就是動用各種資源打壓林靈軍和吳洛其,你父親和沈恩登在商界都頗有人脈,再加上我們在新竹的勢力,要讓林靈軍的父親失業是輕而易舉。」
「讓林靈軍的父親失業和拉開他和瓊儀之間的距離有什麼關係嗎?」王志成問道。
「哈哈,你說呢?」徐文風大笑道。
「是因為……」王志成完全無法理解徐文風的話中之意。
「不管是任何人都逃不過社會化,包括你的沈大小姐。學歷和家世的契合會決定一個婚姻的長久與幸福。貧窮是會遺傳的,貧窮的家庭會讓下一代的教育落後。之後,缺乏教育的下一代便會繼續待在社會中下層貧窮的位置。」秦虎為王志成分析道。
「現在林靈軍那個垃圾跟我的差距就夠大了吧,可是瓊儀還不是選擇他?現在應該是要想辦法讓瓊儀知道我和林靈軍那個垃圾的差距吧?」王志成不以為然的說道。
「不夠大!」秦虎搖頭道。
「哪裡不夠大?我是資優生,他呢?我的存款現在已經五六百萬,他呢?我跆拳道二段,他呢?我爸爸現在是上市電子公司的董事,實際控股百分之三十二,他爸爸呢?」王志成不屑的說道。
「你說的很對,不過都沒抓到重點。」秦虎聽王志成這麼說,心中頗感不悅,說話口氣也跟著尖銳了起來。
徐文風笑著阻止秦虎繼續說下去,轉頭對王志成道:「我來說吧。」
「第一,你和林靈軍的差距還沒大到可以看出你和他的未來會差很多;第二,除了存款之外,你其他所舉的差異都很虛無飄渺,要是我在沈小姐這樣的年紀也不會對這樣差異有太大的感覺;最後,你的跆拳道二段用來端盤子還可以,若真的跟林靈軍打起來,我用性命打賭,他三十秒以內可以結束你的生命。」
徐文風冷淡說完後看著王志成,似乎在等他的反應。
王志成似懂非懂,卻又不好意思問下去,時間就這樣僵持著流走。
過了好一陣子,秦虎道:「你應該知道,林靈軍現在讀的是新竹第一的男子高中,如果之後他考上好的大學科系,那麼他的未來和家世隨時可以在瞬間和你拉近,不是嗎?光是這一點,你目前所擁有的優勢,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
王志成終於完全明白這當中的關鍵,他頹然往後倒,說道:「那我現在該怎麼辦?阻止他考上好的大學?這種事情就算是總統也辦不到吧?」
秦虎暗罵一聲白痴,道:「所以我大哥才說要想辦法讓林靈軍現在的家境更加糟糕啊!」
「你現在已經取得了台灣大學入學資格,明年就該林靈軍和吳洛其了,這一段時間如果可以讓林靈軍諸事繁雜,疲於奔命,我想他要考上好大學應該是很難的事情吧!」秦虎呵呵笑著起身活動筋骨。
「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把自己能利用的資源好好收集齊再來跟我們商討對策,不要像現在只會像個傻子似的發愣。」徐文風也跟著起身,走到王志成身旁拍拍他的肩膀,意示今天的討論已經結束。
王志成無奈的點點頭,起身在會眾的帶領下下樓出門。
秦虎等王志成一走,劈頭便問徐文風道:「大哥,你真的要用王志成來對付林靈軍和吳洛其?這實在是以卵擊石啊!」
徐文風嘆了口氣道:「你只能看懂人性,卻還不能了解這其中的精微奧妙啊!」
秦虎搖頭微笑道:「大哥的用意往往曲折離奇,我實在很難一開始就猜得出來。」
「為何我不直接將我最想給他的建議告訴他,而是用選擇題?」
「嗯……」秦虎無法回答,只得默然不語。
「這不過是簡單的人性本能,如果是是非題,他可以選是與否,所以我用選擇題,他自然就會在一二三中做選擇。上策對他來說,他沒那個度量,中策對他來說,他沒那份癡情,所以他只能選擇下策。」徐文風向秦虎分析道。
「你是怕直接給建議,他會因為對我們有戒心而否定你的建議?」秦虎問道。
「我不怕他會否定我的建議,只怕他會因為猜疑而無法忠實的和我們配合,所以我用了一些言語應對上的小技巧做引導,讓他認為,那些是他經過思考之後的選擇,這樣他才會很主動緊密的和我們配合。」徐文風笑道。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大哥到底是看重王志成哪一點呢?你剛剛也說,要痴心他沒有,要度量他也沒有,智慧和冷靜就更別提了!」秦虎說出他和其他兩個兄弟這段時間以來的疑惑。
「我的目的很簡單,第一,就是吸收他和沈家的家世人脈來擴張末日會的勢力;第二,我要讓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也加入這場紛爭,跟葉劍關站在同一陣線。以為區區一個父親失業的挫折就可以擊倒林靈軍,王志成真不愧是溫室中的花朵。」徐文風微笑看著秦虎,似乎在看秦虎對自己這番話有什麼反應。
秦虎也知道徐文風故意話說一半,便是要讓自己猜出另外一半,他低頭苦思了一會,終於說道:「大哥,我不能明白你為何要讓吳洛其和林靈軍站在葉劍關那一邊?你不是很忌憚他們兩個人嗎?葉劍關有了他們,就如虎添翼,我們要打敗天理會的希望就更小了。」
「葉劍關如果沒有林靈軍和吳洛其,跟金野遜的這一仗必敗無疑,甚至全軍覆沒。那我們這個漁翁該怎麼得利呢?」徐文風呵呵笑道。
秦虎就像是頓悟了什麼大道理似的眼睛一亮,但隨即又問道:「可是萬一葉劍關和林靈軍兩人的結合太過強大,連我們都一起賠進去了怎麼辦?」
「如果一統教順利解決葉劍關,我們永遠都得在金野遜父子之下,所以在這次硬仗中,一統教和天理會必須兩敗俱傷。至於風險,世界上哪裡有一樁生意是零風險的,獲利越大,風險也越大,萬事無法兩全下,只能看你怎麼去選擇,這一點你應該也很明白才是。」徐文風的笑容有瀟灑的智慧,秦虎點頭受教。
A.D.1994.03.06。夜晚。台北華泰飯店內
華泰飯店一樓的西餐廳內,白色大理石噴泉傳出潺潺流水聲,柔美的燈光打在大理石上反射出的晶瑩剔透,讓人感覺自己就像是在一顆鑲嵌於台北夜空下的夜明珠中用餐般。
鮮嫩多汁的牛排、田園蔬菜和充滿異國風味的佐料,不管是哪一樣都令人食指大動。
徐曉龍、殷志剛和一個五六十歲的中年男子對坐在飯店內一角,殷志剛緩緩的切下一塊牛排看著坐在對面的那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正是串連許多有力企業人士反對全民健康保險制度的王添洋醫生,他一邊盯著徐曉龍一邊用右手的牛排刀也是緩緩的切下一塊牛排。
徐曉龍已經說了半個小時,但王添洋只是皺眉不語,殷志剛則是暗地冷笑著。
王添洋右手的刀還是停留在已切下的那塊牛排上,說道:「徐醫生,你的故事很動人,可是那畢竟只是個案,一個制度的實施與否怎麼可以僅以你所見聞的個案來做決斷呢?」
「我相信這不是個案而會是許多貧窮人的心酸。」徐曉龍略為激動的看著王添洋道。
「不管你怎麼說,在這個制度還沒有完善之前絕對不能貿然讓它通過,不然以後的弊端不知道要怎麼收拾?」王添洋一臉堅定的回絕了徐曉龍。
「王醫生是怕弊端難以收拾還是怕自己的權益受損啊?」殷志剛語帶嘲諷的看著王添洋道。
王添洋聽到殷志剛這麼說,不禁大怒摔下牛排刀,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過是個住院醫生,有什麼資格在這邊說話?」
「呵呵,王醫生,徐醫生是菩薩心腸,所以好聲好氣的跟你說,照我看來這根本是多此一舉。」殷志剛說完將一疊用牛皮紙袋裝著的資料摔在王添洋面前,臉上滿是踞傲和不屑。
「哼!」王添洋冷哼一聲,一邊將紙袋中的資料抽出,一邊心裡暗自琢磨要不著痕跡的修理眼前這目無尊長的小子。
才瞥了兩眼那一疊資料的內容,王添洋臉上的血色立時褪盡,語帶憤怒的罵道:「徐曉龍,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疊資料竟是這幾年王添洋接受藥廠人員招待的明細,某年某月某日到哪家飯店、pub或是私人俱樂部,不但條列陳述還附有當時的單據和照片,難怪王添洋的臉色會變得如此難看。
「其實我們也是出於下策……只要王醫生你對全民健保……」徐曉龍略帶歉意的說道。
但是,他還沒說完就被滿腔憤怒的王添洋打斷:「徐曉龍,看來你是針對著我來的啊!」
王添洋瞪著徐曉龍,心下快速的盤算著自己該怎麼做,殷志剛只是好整以暇的笑看著王添洋,因為他知道,不管王添洋的腦筋轉得再快,最後下場都是一樣,那就是屈服。
因為,殷志剛早已經細心的沙盤推演過王添洋可能的所有反應,雖然徐曉龍對自己這樣的處心積慮表示驚訝和恐懼,可是殷志剛認為以徐曉龍這樣考慮再三的辦事方式,只會夜長夢多。
果然,王添洋劇烈起伏的胸口漸漸平息,因為他知道面對眼前的狀況,自己幾乎沒有選擇。
至少在現階段幾乎沒有。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現階段幾乎一點危險也沒有,因為徐曉龍這樣明白的拿出這些資料來威脅他,用意已經很明顯,就是要自己在名聲前途以及阻擋全民健康保險之間做一個選擇。
雖然這資料是殷志剛拿出來的,但是在王添洋的心中,真正的主使者是徐曉龍,他看了徐曉龍一眼,對徐曉龍和善望向自己的眼光感到噁心。
王添洋冷靜的坐了下來,說道:「既然這是交易,我也得開出對等的價格來才是。」
「對等的價格?」殷志剛沒想到王添洋這麼快就冷靜下來接受自己和徐曉龍的要求,更沒料到他居然在這樣的逆勢下還要講條件。
殷志剛雖然略感愕然卻還是信心十足的笑道:「王醫生,你現在還有什麼資格可以跟我們談條件?」
「有,就憑你們收集這些資料三年的處心積慮。」王添洋連眼角都沒有掃過殷志剛,只是全神貫注在徐曉龍的臉上,似乎連徐曉龍眼角的一個牽動都不肯放過。
在他心中,徐曉龍才是敵人,即使他的眼神如此和善。
「你說吧。」徐曉龍淡淡的說道。
「我要你們的保證,保證這些資料沒有拷貝留底也不會洩漏出去。」王添洋看著徐曉龍一字一句的說道。
「好。」徐曉龍點頭道。
「要怎麼保證?」殷志剛疑惑的想著,就算寫個切結書,保證自己和徐曉龍不會把這些資料洩漏出去,可是這樣的切結書其實根本無法保證什麼。
沒過多久,殷志剛便知道那個保證到底是什麼了。
吃完飯後,王添洋開著車載他們直到新莊,車子來到一座豪宅之前,王添洋低聲道:「我下車一下。」
王添洋下了車走到對講機前面按下電鈴。
殷志剛看著眼前這幢佔地面積不小的花園豪宅,心裡浮起一絲的恐懼,小聲道:「這老狐狸在搞什麼把戲?」
「我也不知道。」徐曉龍搖頭道。
「該不會是想在暗中把我們殺了吧?」殷志剛開玩笑的說道。
徐曉龍仍是搖搖頭。
過了一會,大門緩緩開了起來,王添洋快步上車關起車門,將車駛入豪宅的前院。
殷志剛和徐曉龍走下車,殷志剛已經無法忍耐那股神秘的氣氛,小聲喝問:「王醫生,你帶我們來這邊到底想要做什麼?是男子漢就先說個明白。」
「你怕啦?剛剛在威脅我的時候不是滿臉傲氣嗎?小孩子,英雄不是這樣做的,拿刀對著別人不害怕,誰都可以,要當英雄就得在別人拿刀對著自己的時候,一樣不害怕。」王醫生冷笑看著殷志剛,似乎是想藉著眼光把剛剛殷志剛加在自己身上的屈辱加倍奉還。
殷志剛默默無語,他眼角瞟了徐曉龍一眼,只見徐曉龍也是眉頭深鎖,顯然對陷入這樣詭異的狀況也無計可施。
還沒走過花園,大屋內就出來一個頭髮極短穿著怪模怪樣僧袍的人,他快步走近,雙手合十向王添洋問安道:「王醫生寅夜前來,不知道有何見教?」
「廖師兄,我有急事見上人。」王添洋回禮道。
「嗯,上人已有囑咐,三位跟隨我來。」那廖師兄手一擺,便當先領路進屋去了。
屋內透出昏黃的燈光,殷志剛心中想像著屋內的景況,不知道那看不清楚的深遂隱藏著什麼樣的陷阱等自己掉進去。之前,他無意間拿到王醫生接受各項招待的事證之時,心中充滿了草原上獵食者掌握生死的高高在上,在自己的宿舍一邊推演著王醫生的各種反應一邊想像王醫生倉皇失措的表情,沒想到王醫生在逆勢之下竟然出了自己完全沒料想過的一招。
不過,這也不能殷志剛,畢竟他是學科學的人,哪裡會想到科學手段以外的變故?
過了約莫半個小時,一個也是理著短髮穿著怪僧服的中年僧人走進房來,王添洋一見那僧人進房立刻恭敬的起身行禮道:「上人,深夜前來打擾,實在非常抱歉。」
「沒關係,王醫生有什麼事情儘管開口。」那僧人微笑回禮後便坐了下來。
「我和這兩位仁兄想要立個生死契約,想請上人幫忙。」王醫生恭敬的說道。
這時候殷志剛突然認出了眼前的大師,他愕然叫道:「你不是真佛宗的妙觀上人嗎?」
自袁山程和程小青開始的一連串催眠殺人命案引起社會恐慌以來,儘管專案小組人員一再希望民眾不要自行尋找催眠師或是法師解除雜訊錄影帶中設下的催眠暗示,可是兩三個星期以來還是不斷有民眾嘗試著要這麼做。
有人是找擁有國外催眠師證照的正牌催眠師,有的則是找廟公、乩童或是號稱懂得道術的通靈人。
但也因此,整個社會陷入空前的恐慌。兩個多星期前,有個T大的教授在幫學生解除催眠之後,被學生瘋狂攻擊,差點喪生,可是這則新聞才沒有六個小時就被接下來發生的可怕事件完全淹沒了。某個道教信仰門派的掌門為自己門下二十二個教徒做集體祈福治療後被瘋狂信徒用力拉扯分屍而死。
這樣駭人聽聞的消息馬上攻佔了隔天所有新聞媒體的頭版,那則教授被學生攻擊的案件自然顯得微不足道。
只是這樣的新聞並沒有辦法阻止大家去找大師解除潛意識裡面被埋藏莫名催眠暗示的腳步,許多人反而發了瘋似的到處嘗試,希望能夠找到大師幫自己解除這個看不見摸不到的炸彈。
而許多不怕死的詐騙之徒居然也趁時而起,才兩個星期的時間,台灣憑空冒出了許多高人,而新聞記者也像沒頭蒼蠅般疲於奔命。
大家都在觀望誰是真是誰假,可是也沒人能夠知道和分辨。
而這個真佛宗的妙觀上人也是最近幾天熱門的大師之一,不過他跟別的大師不一樣,許多接受他解除催眠暗示的人都表示自己看到一道七彩光灌注到天靈蓋,感覺十分舒服。
而他也是唯一一個有實際進行類似催眠動作之後沒有被攻擊的大師。
殷志剛其實也很害怕自己會被扭斷脖子,所以前幾天還在想要去找妙觀上人,不過因為這幾天都在和徐曉龍一起整理王添洋的資料,根本沒時間顧及其他。
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妙觀上人,心中頗不是滋味。
妙觀上人聽到殷志剛認出自己,臉上表情只是微微一笑,道:「是的,這位施主有何指教?」
「你怎麼為虎作倀……」殷志剛說到一半才發覺自己失言,可是話已出口,也來不及做補救了。
「殷志剛,你不要以為有這些資料就可以拿我怎麼樣,跟我同期的醫生哪一個沒有過?更何況你那些資料裡面有七成根本只是普通的朋友吃飯和研討會,這些你自己以後也會碰到,只是現在的你還沒那資格罷了!」王添洋怒目瞪視殷志剛道。
「阿彌陀佛,三位施主,不管你們之間的恩怨如何,但是既然決定以生死契約來做了結又何必多逞口舌之快呢?」妙觀上人語氣嚴肅的打斷王添洋道。
「是,大師說的是。」王添洋聽妙觀上人這麼說,只得低頭稱是。
「什麼生死契約?」殷志剛和徐曉龍同時出聲問道。
妙觀上人不答殷徐二人的問話,反而提出問題道:「先說說你們之間的約定吧。」
「我跟他們約定,我答應放棄阻擋全民健康保險這個法案的過關,他們則得答應我將他們手中所有關於我的資料全都交還給我,並且保證有生之年都不得洩漏給我們三個以外的人知道。」王添洋直接了當的說道。
「任何一方如有違背諾言,便會五毒蝕身不得好死。」王添洋說完之後,冷冷的看著徐曉龍。
「什麼是五毒蝕身?什麼是生死契約?為什麼一個佛教教派的領導者會搞這種見不得光的把戲?」殷志剛聽到五毒蝕身,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還是周身一陣冷顫。
「哼!少見多怪!」王添洋冷冷的下了一句評語。
妙觀上人並不生氣,只是委婉的解釋給殷志剛了解,道:「這位施主,任何事情都逃不過因果,所謂的生死契約也是,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恩怨,但是你可以不用簽下這個契約,而違背契約後的懲罰也不是由我執行,我只是個有法力可以替你們打這契約的人罷了。」
「那什麼是五毒蝕身?」殷志剛問道。
「所謂五毒,就是佛法中的貪、嗔、痴、慢、疑。」妙觀上人回答道。
「所以五毒蝕身有什麼好怕的?」殷志剛在心裏疑惑著。
「施主可不要掉以輕心,五毒蝕身可比百病纏身。」妙觀上人看著殷志剛告誡道。
殷志剛被妙觀上人說中心思,心臟不由得怦怦亂跳,但他隨即猜測應該是自己的臉色太過明顯,也就不再在意了。
「怎麼樣?怕了嗎?」王添洋看著徐曉龍問道。
「好,只要王醫生肯在這法案上不再阻擋,其他又有什麼關係呢?」徐曉龍慨然答應道。
「你呢?」王添洋問殷志剛道。
「我當然沒問題。」殷志剛回答道。
「好,那我們就趕緊進行生死契約的儀式吧,殷施主不是還想找我幫忙你解除那個催眠暗示?」妙觀上人笑著起身而去。
殷志剛聽妙觀上人又一次料中自己的心思,全身如中雷電般慢慢站起,他心中在想:「這……妙觀上人真的有神通嗎?」
A.D.1994.03.14.夜晚。竹北
葉劍關和胡文傳兩人踱步在葉劍關家附近的田埂小徑上,這裡雖是竹北新市區的規劃預定地,現在卻連個路燈都沒有,滿是碎石的小徑在黑暗中走起來一不小心便會扭傷,葉劍關慢慢的走著,胡文傳則是跟在他的左方偏後。
「今天又是怎麼一回事?」葉劍關口氣十分嚴肅的問道。
「又是因為真佛宗的妙觀上人……」胡文傳回答道。
「幫內有很多兄弟都改信真佛宗了?」葉劍關皺眉道。
「這就很難說了,應該說有些人把那個妙觀上人當做救苦救難的活神仙吧。」胡文傳苦笑道。
「救苦救難?這倒是,一個月不到就發生了七十二次催眠後不自主攻擊事件,社會上到處人心惶惶,可是這人心惶惶一下子就被這位妙觀上人解除了,果然不愧是救苦救難。」葉劍關冷笑說道。
葉劍關冷笑幾聲後,又問道:「你有去查過那個妙觀上人的來歷嗎?跟一統教有什麼關係?還是跟末日會有關係?」
胡文傳回答道:「我去查過妙觀這個人,他就好像是突然出現在人間一樣。我最多只能查到他是在八年前在台北創立真佛宗,其餘的一概不知,至於跟一統教的關係嘛!現在還暫時查不出來這個妙觀上人跟一統教有什麼關係,末日會這邊也沒有特別的關聯性。」
「嗯,真佛宗……這個妙觀上人絕對不簡單……沒想到前些日子那個催眠錄影帶會有這麼戲劇性的轉變。」葉劍關手托著下巴思考著。
他起先並沒有注意到所謂的催眠錄影帶是怎麼回事,也沒有看過那個錄影帶的內容,所以自然沒有被催眠的困擾,可是天理會上上下下超過萬人,看過的人不在少數,而許多看過的幫眾都害怕遭遇不測,所以都去參加了真佛宗在新竹的祈福儀式。
而那之後天理會內部就隱隱出現暗潮,許多兄弟對真佛宗信之不疑,而令外一些人則是不以為然,牽涉到宗教信仰的事情最是容易發生紛爭,這個月光是這樣的紛爭就已經發生了三件,這讓葉劍關頗感意外,也把他本來集中在末日會的精神暫時移轉了過來。
「你和小高繼續追蹤下去,筱琳就交給曉宣照顧好了。」葉劍關交代完後便不再言語了。
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了漆黑田埂小徑上的兩個緩慢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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