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 分化
早上天還沒亮我就被村子裡面的雞啼聲從睡夢中挖醒,在這個山上的村落裡生活,整個人會變得十分緩慢悠閒,如果不是有山賊帶來的壓力,這裡實在是個相當適合人居的地方。
在村長家吃過早飯以後,走到屋外放眼看去,整個村落還是雞蹄狗叫的一派和諧氣象,完全看不出一場小戰爭已經漸漸接近,我慢慢踱步到村子左邊的山壁,昨天深夜已經有一組村民開始在這邊挖坑。不過他們挖完坑以後將凹陷處掩飾的非常好,只要不走得像我這麼靠近是很難看出任何異常。
「林英雄……林英雄……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您去。」小保快步跑了過來,他也是從村民中選出來的勇士之一。
「不要叫我英雄,就叫名字叫好了啦!」雖然我在這個年代的年紀是二十四歲,但實際上我的年齡才十六,小保都已經二十一歲了,給一堆哥哥、姐姐、叔叔、伯伯及大嬸叫英雄這種會折壽的敬語,常讓我滿滿都是雞皮疙瘩。
可是這些村民很可愛,大部分的人即使我都再三懇求過了,還是英雄英雄的叫不停。
「不行啦,叫英雄你的名字多不尊敬?不然給我叫你師父吧!」小保笑道,他這兩天已經好幾次開口想要拜師。
「好啦!就先暫時叫師父吧!」無可奈何下我隨口敷衍,師父總比英雄令我感到舒服點。
我走到村子裡面用來集會的廣場時,已經有二十六個年輕人在那邊摩拳擦掌的等待著,我也不多浪費時間,挑了一套適合近身肉搏的拳法便開始教授。這套拳法是蔡鍔傳授給我的,其中融合了五行拳和少林長拳,整套只有三十六招,簡單易學是他最大的好處,蔡鍔將這套拳法稱為『行軍拳』,另外還有一套『行軍棍法』,都是以戰陣為目的的武術。
就這樣,我一整個早上都在教授拳術,這些村民雖然資質不高,可是體力相當傑出,我猜是因為生長在山上的關係吧,接受的文化刺激很少,所以對很多我說的話常常反應不過來。不過這些勇士體力真的十分充沛,在太陽下整整操練了四個小時的武術,完全不顯疲態,這一點又遠遠勝過北京城裡面那些士兵了。
「靈軍大哥……」我正在跟這些勇士講解拳法中的精髓,指點他們互相拆招時,小鳳慢步走到我身邊叫道。
「有事情嗎?」
「我們準備好了。」小鳳和在場的其他村民勇士點了個頭,眾人也都停下來向小鳳打招呼。
「喔,好」我低聲答應小鳳,轉身向那些勇士交代道:「那我們今天就練習到這裡,你們有空便互相對打,這套拳法雖然簡單但卻很實用,如果能熟練,在多人對戰的近身互搏絕對可以佔到便宜。」
「是…」眾人紛紛答應,我抱拳作禮後便準備跟著小鳳往村長家走去。
「師父……我也跟你去!」小保快步跑過來道。
「跟我去?你知道我要去哪裡嗎?」我看著小保一個箭步衝上來的急促,不禁好笑的問道。
「不……不知道…」小保一臉呆相的傻笑著。
「師父……我也跟你去!」這時候,後頭那些勇士中突然有個聲音大笑著說。
「師父,我管你去哪裡,只要有小鳳在身邊,去地獄也很高興啊!」另外一個三十多歲的勇士跟著調侃道。
眾人笑成一團,看來小保暗戀小鳳的事情是全村的人都知道了。
小保漲紅著臉拼命搔頭,我看再不把他帶走,他的頭髮都要被自己拔光了。
「那就一起走吧!」我微笑著往村長家走去。
剛進村長家,菜香肉香撲鼻而來,桌上、椅上甚至地上都擺滿了食籃,食籃裡面飄出來的飯菜香味簡直令人難以自己。
「再半個時辰就要去送飯了,你準備好了嗎?」村長問道。
「應該準備好了吧?」我怎麼知道要準備什麼?不過總不能說還沒吧!
「老師,我也想跟你去。」袁鏡雪從廚房裡面走了出來,右手提著一個食籃,左手正拿一隻雞腿大快朵頤。
「喂,妳……怎麼把要給那些山賊吃的雞腿給吃了!」我看著吃得笑咪咪的袁鏡雪叫道。
「唉唷,沒關係啦,這是我特地送給阿雪吃的啊!她今天吃完早餐就來這邊幫忙,很辛苦的啊!」村長夫人從廚房裡面走了出來笑道。
「大家都這麼辛苦的嘛!村長夫人妳會寵壞小孩的。」唉,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老了?我明明才十六歲啊,怎麼說起話來像六十歲?
「老師,我也要跟你去,觀摩你怎麼施展計策捉弄那些山賊。」袁鏡雪興奮的笑道。她唯一的優點就是傻得好傻得妙傻得刮刮叫,這種事情誰說得準,哪裡還可以觀摩呢?
「紫瑛呢?妳怎麼不去找她玩,跟我們去山上送飯給山賊是很危險的事情耶!」我試圖甩掉袁鏡雪這個燙手山芋,轉頭搜尋徐紫瑛的存在。
「紫瑛一直都在我們的屋子裡面沒有出來啊。」袁鏡雪一邊啃骨頭一邊回答我的問話。
「怎麼了,她不舒服嗎?」我好奇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袁鏡雪臉上微露出尷尬的表情看著我。
「喔!」我心下登時明白,徐紫瑛自恃身分不想去做這些雜七雜八的工作,但是現在村子裡面大家都在忙著準備建築木牆和之後對抗山賊所需要的物資,所以她乾脆待在屋子裡面不出來。
「那妳去跟她作伴好了,不然她會很無聊的。」我繼續遊說著袁鏡雪。
「不要,小鳳姐帶我去。」袁鏡雪知道我正在敷衍她,她游到小鳳身邊黏住小鳳撒嬌道。
「靈軍大哥……那就帶她去吧!」小鳳微笑著牽起袁鏡雪的手。
「嗯……這樣啊,好吧。」既然小鳳都這樣說,我只得無奈的答應。
「太好了!」袁鏡雪興奮的叫道,她的表現讓我真的很意外,照理來說,她是袁世凱的姪女,平常應該是別人侍奉慣的大小姐,怎麼會這麼平易近人呢?
一行人走在山道上,袁鏡雪手裡提著食籃緊緊的跟在我的身旁,我終於忍不住問道:「妳怎麼會習慣做這些粗活啊?難道妳平常在家也要做嗎?」
「喔,我以前住在鄉下啊!」袁鏡雪相當自然的回答道。
「妳不是袁總統的姪女嗎?我記得袁總統在河南家鄉也是望族啊?」我不解的看著袁鏡雪。
「我們家算是袁氏旁支,並沒有很有錢啊,所以我們家以前在鄉下沒有僕人,家事都是我和娘一起做的。後來爹帶我們到北京投靠伯父,在伯父的推薦下,爹進了政府,做什麼賣酒還是什麼的,我也不知道啦!」袁鏡雪傻笑著吐了一下舌頭。
「喔,難怪妳不像紫瑛那樣大小姐脾氣,她真應該跟妳多學一點。」我嘆了口氣道,看來小孩子不能太好命。
就這樣談談講講,很快就到了山賊們伐木的山頂。放眼望去,只見大約四五十個山賊正拿著斧頭努力的砍樹,當中有個大漢腰掛長刀來回巡視,不時吆喝:「眾位兄弟加緊力氣啊……快……」
「呵呵,果然不出我所料。」我認得那在吆喝的大漢正是許弘毅,他果然只是站在旁邊納涼叫囂,沒有親自下去跟手下一起做這砍樹的苦工。
「許二哥,這是我們村民的一點心意。」村長將食籃裡面的酒菜都拿了出來。
「哈哈,村長,那我就不客氣啦!」許弘毅迫不及待的抓起一隻雞腿用力的撕咬,隨手又拿起村長遞去的珍藏花雕大口灌入喉嚨。
「等下妳要記好那些最後喝到酒和根本沒喝到酒的人,這很重要。」我低聲向袁鏡雪道。
「嗯,好!」袁鏡雪大力的點了點頭,雖然她不知道我要做啥,不過她是個很好的執行者,不管對錯,先做了再說。
這次上山我早就知道來伐木的山賊至少會有四五十個,但卻特地吩咐村長只準備十三瓶酒,目的便是要從他們拿酒的順序知道,哪些山賊的地位高,又是哪些山賊地位低。
從古到今都是如此,在一個團體中擁有最高地位的人便可以最先喝到酒,所以古代的祭酒是個相當崇高的職位,而酋長的「酋」字也是跟酒有相當的關係。
現在當然不像以前那麼誇張,由一個人專門分配酒,但是如果在酒不夠喝的情況下,那些沒有地位的人當然不敢去爭酒喝,相反的在團體中具有高地位的人便會相當自然的取酒先飲。
果然,十三瓶酒很快就被拿光了,我暗地裡觀察,那些沒有拿到酒的山賊一邊挖著碗裡面的白飯,一邊看著那些正大口喝酒的人。有的是暗暗吞口水,有的乾脆拿起身邊的水壺,將白開水充作酒來大口大口的灌下去。
「記好了嗎?」我向袁鏡雪道。
「都記得很清楚了。」袁鏡雪肯定的點了點頭道。
「嗯,很好,明天可不要搞錯人啊。」我微笑地托著下巴。
我記得蔡鍔在談天時跟我說起孫子兵法的應用。
孫子曰: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故善戰者,能為不可勝,不能使敵必可勝。故曰:勝可知,而不可為。
不可勝者,守也;可勝者,攻也。守則不足,攻則有餘。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勝也。
善於戰爭者絕對不是絞盡腦汁擊敗敵人,而是要先讓自己處在「不可勝」的地位,簡單來說,便是使敵人不可勝我。
使自己先有不敗的本錢,然後等待「敵之可勝」,也就是要等待敵人露出破綻,然後抓準機會一舉攻破。
兵法中有說,要使自己不被打敗便要有防守的能力,這也就是我計畫中的第一步,伐木建寨和凝聚村民向心力;但是這樣的防守只能是不敗,若要贏得勝利,就要採取主動的攻勢。
採去主動攻勢的基本有二,一個是想辦法製造敵人的可勝,一是在出擊之時保持迅速詭秘,令敵人捉摸不定。
以這些村民的訓練來說,要做到「動於九天之上」實在相當困難,所以我們如果要盡量減少傷亡而取得勝利,便要想辦法製造許力這些山賊的「可勝」,那就是他們彼此之間的內鬨和矛盾。
「老師,你為什麼要我記得最後喝酒的那些人的樣貌啊?」吃過晚飯以後,我和袁鏡雪在村落裡悠閒的散著步。
「這……要解釋很難啦,總之妳要記得,明天把土黃色的草帽拿給那些最後喝到酒的人,而褐色的草帽則是分給其他人。」我們走到村落左邊的山壁,那裡正有一組村民努力的挖著用作地基的土坑。
「老師……拜託啦,說一下嘛!說一下又不會死!」袁鏡雪拉著我的手搖晃道。
「唉!好啦。」
「土黃色的草帽裡面有著特殊的花粉,那種花粉的香味我們平常人雖然聞不到,但是對蜂類卻有著相當強大的吸引力,這是我請村長特地幫我準備的。」
「我今天用分酒來測試這群山賊裡面哪一些人是比較處在低階的地位,這些人便是我們分化的對象。」
「為什麼要找比較沒地位的?我看最好是挑撥許力和他弟弟,這樣不是才會造成真正的分裂嗎?最好是用美人計來引誘他,讓他帶兵跟許力對打,然後兩邊人馬都死光光!」袁鏡雪越說越興奮,而我看著她的眼神卻越來越同情。
「我說的不對嗎?」袁鏡雪察覺到我眼中的同情,有點委屈的問。
「妳的計策真好,那就請妳去當美人計中的美人,如何?」我詭異的笑著。
「不要。」袁鏡雪嚇了一跳搖手道。
「那就是啦,連妳都知道說不要,誰會說要?」我敲了一下袁鏡雪的傻腦袋。
「我們現在無兵無將,絕對不可能一鼓作氣的把山賊聚而殲之,所以只能用這種東削西減的方法,在不知不覺中減低山賊的實力。」
「嗯……好像有點了解了。」
「今天村子裡面選出來給老師訓練的勇士只有二十多個,所以我們的實力和那些山賊相差了一百多人,如果我們利用山賊之間的矛盾把那些地位低下的山賊爭取過來,那我們這邊就平白多了二十多個生力軍,這樣一來一往,我們和山賊之間的差距就剩下六十多人。」袁鏡雪喃喃自語的捏著手指頭計算。
「妳還蠻聰明的呀!只是這種分化能否成功很難說,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一定可以的!」袁鏡雪相當有信心的握拳道。
「妳倒比我還有信心!」我微笑道。
隔天送飯時間,一行人照樣抬著一堆食物浩浩蕩蕩的到達了山頂,今天我們帶夠了酒食,大家氣氛相當不錯的坐在樹蔭下吃著午飯。
「許兄,我看你們伐木的進度,應該很難在五天內將需要建造祭天壇的樹木湊齊吧?」我找了個空檔,趁許弘毅身邊都沒人之時走到他身邊低聲向他說。
「嗯……」許弘毅沉吟不語,兩天只砍了不到二十根樹木,要在五天以內砍足八十多根的確相當為難。
「其實只要你大哥不急我們倒是沒關係。反正黃道吉日有的是,本來如果五天之內可以湊足木材開工建壇,那麼這個月底便可以舉行婚禮。可是我看你們可能要七八天才可以湊足木材,那即使建完祭天壇,吉日也已經過去,就把婚禮順延到下個月十二號吧。」我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下個月十二號?那豈不是多拖了十五六天?」許弘毅豹眼圓睜的看著我。
「許兄千萬不要發怒,其實我也很想早點讓這婚禮早點舉行啊,村長答應我婚禮舉行完便派人指引我下山,所以我是比你還急啊!」我假意嘆了口氣道。
「這……」許弘毅緩了下來,心中也頗為無奈。我早就知道以這群山賊的伐木速度,絕對不可能在五六天內湊齊八十多根柏木。
「唉!其實想想也對,你的這些手下不是熟手更何況又不是自己娶老婆,哪一個會這麼拼命?看來我得等到下個月中才能回北京,唉!」我搖著頭嘆了口氣。
「你這是什麼意思?」許弘毅有點不高興的質問道。
「我說的你應該很明白。」我看著許弘毅語氣平淡的說。
「我手下的兄弟哪一個敢在我面前打馬虎眼?」
「是嗎?我跟你打賭,你的這些手下絕對有很多人是未盡全力的。」我笑道。
「哼!我自己的手下,你說得好像你比我還了解似的。」許弘毅冷笑道。
「只要略施手段便可以知道你我誰對誰錯,我在北京帶兵也不是帶假的,堂堂一個參謀怎麼可能輸給你?」我故意也冷笑幾聲,語帶輕蔑的說,至於在北京我幹過什麼,諒許弘毅也不會知道,當然是隨我亂掰。
「好,跟你賭!我馬上叫兄弟們集合,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有偷懶。」許弘毅說完,一骨碌的站起,我則是笑到差點昏倒,這笑倒是真的。
「喂,許兄,如果有天你手下哪個兄弟不小心跟你老婆上了床,讓你戴了綠帽子,你也這樣集合所有兄弟,問他們:『哪一個跟我老婆上床的快承認』。你想,會有人承認嗎?」我莞爾的看著許弘毅。
「這……」許弘毅又無言了。
「看我的吧,現在我這邊剛好有兩種不同顏色的草帽,我們等會分下去,你便藉口太陽大為了怕他們中暑要他們都戴上,然後你將手下分成兩群,叫戴著土黃色草帽的手下到樹林的另一頭去伐木,你兩邊都不要監督,今天一個下午下來,你便可以知道這兩群人裡面有沒有人偷懶找藉口了。如果兩群人所砍伐的樹木都差不多,那就是我輸了,但是如果差距很大,那就是你輸了,對吧?」我看著許弘毅微笑道。
「這個辦法有點道理,好,就這麼辦!」許弘毅用力拍了一下手道。
「阿雪,把草帽分派下去。」我見許弘毅同意我的說法,便轉頭高聲向袁鏡雪叫道。
「喔,好啊!」袁鏡雪早已經準備好等在旁邊,她拿起預定好的草帽,一個一個分下去,因為眾人是四下分散開來的,所以根本不會有人發現她把特定顏色的帽子拿給特定某些人這個怪異的舉動。
「好啦,午飯時間已過,我們要收拾回去了。許兄,接下來就看你的囉!」我若有深意的笑著拍了拍許弘毅肩膀,提起食籃和眾人轉身而去。
走過山道的幾個轉角後,我向村長和小鳳等人道:「我回去觀察一下山賊的行動,若有意外我們還可以做出對應的計策。」
「好,那麻煩你了,要小心一點喔。」村長接過我手上的食籃微笑道。
「靈軍大哥,小心一點!」
「放心啦!你們先走吧,我會想辦法繞過山道,到山賊的後方觀察他們的動靜。」我笑著催促小鳳她們趕緊離去。
眾人向我揮手道別之後便轉身下山了,我則是站在原地回憶著村長告訴我的路線。如果從原路回去,會跟山賊正面相碰,很難隱匿身形蹤跡,但是如果繞另外一條路線到達山賊所在樹林的背後,要通過一條只有七八十公分寬的狹窄小徑,據說山徑兩邊都是大陡坡,非常的危險。
「唉,再怎麼危險總比被發現好吧!」我心裡自言自語,拿起村長畫的路線圖便動身上路了。
走了不到三十分鐘便到了那條狹窄山徑的起點。
真的很狹窄!其實如果兩邊不是大陡坡而是挺直高聳的峭壁,那麼這樣的寬度還不算太糟糕,可是眼前這樣的一條小徑配著兩旁的陡坡,讓我整個人呆在當場,猶豫著該不該冒生命危險走過去。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的流失,我心裡一直在模擬著自己走上這條山徑的情景,我甚至強烈的懷疑,如果真的要從這條山徑上過去,我可能得用爬的。
本來,用爬的也沒什麼,不是有人說過:「管他黑貓白貓,能抓老鼠的就是好貓」。不管是用走著過去或是爬著過去,能過得去就得了。但是,我現在的身分是英雄耶!要是被人發現自己用爬的過去多糗啊?
「……」沉吟了許久,一直無法做出決定。
好吧,反正四下無人,更何況英雄是別人封的,我的本質還是小貓熊一隻。「我是可愛的小貓熊,嗚嗚嗚」,我心裡低哼著,身體慢慢蹲下來,準備爬過去。
「老師,你在觀察什麼啊?」我的身後傳來了一個該死的聲音把我嚇得魂飛魄散。
「阿雪?妳……妳怎麼在這邊?」這小女孩怎麼會在這邊?天啊!她在這邊我怎麼用爬的過去呢?
「我已經來好久了,我騙村長說老師叫我隨後跟上,就跑來啦!」袁鏡雪露出她一貫天真無邪的欠打笑容,讓我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老師剛剛好酷喔,在這麼危險的山徑旁居然就這樣站著一動也不動,老師你都不會怕嗎?」袁鏡雪的眼神中又閃出了佩服的光芒,不過這光芒差點害我心臟病發作。
「還……還好啦!你也會說”酷”了啊?」我苦笑著說。
「老師,你剛剛蹲下來在檢查些什麼啊?有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嗎?」袁鏡雪好奇的問道。
「並沒有!」我並沒有蹲下來檢查地上的蛛絲馬跡,只是蹲下來準備爬過這個山徑。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過去觀察敵情嗎?」袁鏡雪又在裝可愛的低聲哀求。
「去觀察敵情很危險的,而且這山徑狹窄難行,妳一個女孩子只會拖累我。」我振振有詞的想打發眼前這個可怕的傢伙回去。
「拜託啦,我一定不會成為老師的負擔的,我會很勇敢的。」
「好啊,那妳敢自己走過這條山徑,我就帶妳去觀察敵情。」我呵呵笑道。
「老師說話要算話喔!」袁鏡雪深吸了一口氣,居然二話不說的便往山徑上走去,看得我雙目發直,四肢發軟。
袁鏡雪就這樣毫不停留的走了過去,一口氣走完長達五百公尺的山徑,走到之後,她整個人腳一軟就跌坐在山徑彼端的草地上。
「天啊!」我抱頭看著坐在草地上喘息的袁鏡雪,小貓熊也有苦惱震驚的時候啊!
「媽啊……我…我拼了!」現在能怎樣?總不成真的爬過去吧,我跟袁鏡雪一樣深吸一口氣,牙一咬,就這樣快步的走過這狹窄的山徑。
我不敢往兩邊的陡坡看,只好直直的看著坐在地上對我微笑的袁鏡雪,就這樣一步不停的走過山徑,一踏上草地,我不好意思也軟倒在地上,只能緩緩走到一株大樹下輕輕的背靠著樹幹。
在隨風擺盪的樹葉下,我緩緩調勻急促的呼吸,肩膀和手臂不由自主的震顫才漸漸平緩了下來。
「老師,我好了!你可不能食言而肥喔。」兩人就這樣休息了十多分鐘,袁鏡雪站起身走到我身邊道。
「妳都已經走過來了,我還能叫妳回去嗎?」我苦笑的看著袁鏡雪說。
袁鏡雪聽我這樣說,大喜道:「太好了!我絕對不會造成老師的困擾。」
「妳現在就已經造成我的困擾啦,走吧!」我白了袁鏡雪一眼起身便行,她則是眨了眨眼露出無辜的笑容快步跟在我旁邊。
走了大約一個小時,終於來到樹林濃密之處。遠遠就聽到若隱若藏的聲響,看來已經到了那群山賊身後,我和袁鏡雪放低身形和腳步,小心翼翼的接近聲音來源處。
「他們在那邊。」袁鏡雪低聲說。
「我們在這邊觀察就好了。」我們所在之處跟山賊相距只有不到五百公尺,好險這裡樹林掩映,即使只有五六百公尺,我們兩個人還不是很容易被查覺。而眼前這群山賊便是戴著土黃色草帽,地位比較低階的那群山賊。
他們這時候早就已經把草帽脫下,畢竟,誰會帶著一個草帽來砍樹啊!
但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曾經戴上去過就好了,我們在草帽上所塗的特殊花粉,只要戴上去過,便會沾黏在頭髮上。從今天開始的十多天裡面,只要他們不去洗頭,這種特殊氣味便會一直跟著他們,也會為他們召來只有這個樹林裡面才有的特種蜂群。
據村長所說,這種蜂群毒性不大,但是整批出動也夠打亂這些山賊伐木的進度了。
果然,沒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就看過不遠處飛來幾隻被山賊身上花粉吸引的蜂。那些山賊起先也不在意,只是一邊揮手驅趕一邊繼續努力伐木,沒料到本來只是幾隻幾隻飛來的蜂群居然越聚越多,那些山賊慌了起來,大家紛紛走避,比較精明的便趕緊點起火把和收集枯枝落葉點火燃燒,準備用濃煙來燻走蜂群。
這場人蜂大戰持續了一個多小時,那群蜂才知難而退。不過這一折騰下來,這一群山賊不但伐木進度落後,體力精神也消耗的七七八八,眾山賊紛紛坐在樹蔭下髒話滿口的問候這群蜂的祖宗十八代。
「好了,走吧。」我見計畫又成功了一步,開心的起身要走。
「咦,妳怎麼了?」我轉身才發現袁鏡雪的臉色有點蒼白,眼神迷濛的跌坐在樹根之處,她整個人搖搖晃晃的,一隻右手卻緊緊按在嘴上,我不知道她在搞什麼。
「阿雪?妳怎麼了?」我緊張的蹲下來看著袁鏡雪,但是她好像沒聽見我說話似的,眼神飄忽不定的看著前面。突然,一隻粗如手腕滿身斑點的巨蛇從她身後鑽了出來。
「媽呀!」我慘叫一聲,往後跌了下去,從小到大我最怕的動物就是蛇,那隻蛇悠哉悠哉的滑捲過袁鏡雪的身上,看來袁鏡雪是被蛇咬到了。
「有人的聲音!」遠處正在修憩的山賊聽到我剛剛的慘叫登時騷動了起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靠!」這時候我根本沒有思考和選擇的權利,迅速跳起來一手抓住那隻蛇的七吋,一肩扛起袁鏡雪,轉身便往山下跑去。
好險我在這個年代是個超人,發足飛奔起來的速度連我自己都嚇一跳。聽到身後隱隱傳來山賊呼喝搜尋的聲音,我怎麼敢回頭停留,就這樣馬不停蹄的往山下奔去。
剛剛上山到樹林花了一個多小時,現在沒有十分鐘那條狹窄的山徑便已經出現在我的眼前。二話不說,連吸口大氣都沒有,轉瞬間就已經越過了山徑往村莊跑去,我不但不能讓山賊發現行蹤,更重要的是,袁鏡雪被蛇咬到中毒,只要稍遲一刻,便可能會毒發身亡。
剛進村落,我就大聲喊叫來人,小保見我一手抓著那麼大隻的蛇,一肩扛著奄奄一息的袁鏡雪,早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叫道:「師父,我馬上找陳大夫到你那邊。」說完,他便向村子的另外一邊快速奔去。
「阿雪,妳怎麼樣了?要撐著點,大夫馬上就來了。」我將袁鏡雪扛進房裡面,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低聲叫喚著,雖然我自己也略懂醫術,但是對這種急救一點經驗也沒有,只能焦急的抓著一隻蛇在那邊晃來晃去。
「師父,大夫來了。」小保拉著一個老人家跑進屋來叫道。
「大夫,她被蛇咬傷了,但是我有把蛇抓回來,不知道有沒有用處。」我曾經在書上看到,如果被蛇咬傷中毒,蛇的血清是最好的解毒劑,就算不能用血清來解毒,也最好能知道是被哪一種蛇咬到,才方便施救。
這就是我為何要冒著生命危險把我手上這傢伙帶來回的緣故。
「就是這隻蛇嗎?」那個老醫生瞇著眼睛看了看袁鏡雪腿上的傷口,又看了一下我手中的蛇。他伸手將我手上的蛇拿過去,細細的端詳了一會,接著居然將蛇口捏開,放到袁鏡雪的傷口上比了一比。
「的確是被這隻蛇咬傷的。」那個老醫生相當滿意的點了點頭,微笑著將蛇遞還給我。
「那還有救嗎?」
「這蛇沒有毒啊!」老醫生笑的更加燦爛了。
「什麼,沒有毒!」房間裡面其他三個人不約而同的大叫出來,三個人,包括袁鏡雪。
沒錯,我一點都不懷疑這個老醫生說的話,因為袁鏡雪現在的臉色比關二哥還要紅潤,她雖然相當驚訝於這隻蛇沒有毒,但卻也相當高興自己沒有中毒。
「那妳剛剛是怎樣?一副要死的樣子!」我沒好氣的問道。
「我以前被這種蛇咬過啊,那時候我整個人沒多久就全身麻痺呼吸困難了,好險我叔公是解蛇毒的高手,才把我救活。我剛剛在樹林那邊跟老師在監視那群山賊,突然感到腳上一痛,低頭就看到我被這隻蛇咬了。我想我完蛋了,可是又想到答應不給老師添麻煩,只好拼命用手按住嘴巴。」袁鏡雪越說聲音越低。
「原來如此。」難怪我看到袁鏡雪那時候一隻手是按在嘴巴上的。
「那所以……妳之後感覺不舒服是……被自己嚇的!」我真是被打敗了,不過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這樣的心理作用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怎麼知道?我心裡……只是想,我快要死了,然後小時後那種全身發麻、呼吸困難的感覺就出現了。」袁鏡雪越說耳朵越紅,最後乾脆鑽進棉被裡面,用棉被將自己整個人都罩住。
「呵呵……這種蛇是很溫馴的,跟你以前碰過的那種雖然長得很像,可是卻對人完全無害,反而會吃一些危害樹林的鼠類。」那個老醫生微笑著收拾醫箱向我們道別後便告辭了。
「多謝你啦,雖然這只是一場烏龍。」我笑著拍了拍小保的肩膀送他出去。
「小事一樁!能幫上師父一點忙,叫我赴…什麼火的,我都願意。」小保臉上充滿興奮笑著說。
「阿雪,這條蛇妳打算怎麼辦?留做紀念嗎?」我送完小保後回身進房,看著袁鏡雪揶揄的說。
「把它放生啦!」袁鏡雪臉上還是紅通通,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其實妳還蠻可愛的耶!」我看著袁鏡雪臉上害羞的表情,突然發覺,其實她的相貌相當可愛秀麗,如果跟徐紫瑛在一起,她很自然的會失去光彩,但是如果只是單獨看來,她在九零年代絕對有資格靠相貌當明星。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乖巧可愛的氣質完全寫在臉上,就好像柔弱樸實的小草一樣,雖然不若繁花鮮豔,卻有種令人心雅的可愛。
不過,國高中生談戀愛是會被記過的,更何況我已經有女朋友,劈腿拉筋雖然有益身心健康,但是一劈九十年並不是好現象。最重要的是我沒有戀童癖,所以我……先閃了吧。
「呼,真是累人!」我閃人出門,走在夕陽西下的村落裡面,自言自語的東張西望,試圖化解剛剛在自己心中升起的男性赫爾蒙。
其實,我自己也才十六歲,跟袁鏡雪年齡的差距並不大,真要喜歡她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我總覺得相當詭異。一來當然是我在九零年代已經有女朋友,腳踏兩條船絕對不是我會做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橫亙在我和袁鏡雪之間的隔膜,比我和瓊儀之間更加深邃。
我和她不但身處不同年代而且更是敵我分明的兩個陣營,所以即使對她的溫柔和善解人意有著相當的感動,但對她卻無法產生任何愛戀的感覺。這對我來說不會是個遺憾,因為可能不到一年,我就會回到一個再也無法看到她的年代,她對我來說是個注定的過客;又或者說,我對這個時代的任何人,都是他們生命的過客,將來的某一天以後,他們就算窮盡一生和傾國之力,都不可能再與我相遇。
愛上她,才會是永遠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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